他的犧牲「值得」嗎?

在眾多臉書的留言中,有位朋友覺得高少校的殉職,是相當的「不值得」,因為中華民國不是個值得他去犧牲奉獻的國家。 我不想在這裡與他去爭論「中華民國」是不是個值得我們為他去犧牲奉獻,那純粹是個人觀感的問題,只是我想說,愛國並不是做生意,所以不能用「值得」或「不值得」來衡量。如果純粹以價值的眼光來看,那麼碧潭一千多個英烈中,哪個人的「死」是「值得」的? 在我這個年紀所說的話,也許一般年輕朋友會覺得是「陳腔爛調」,但是我的經驗卻告訴我:凡事必須要先有付出,才會有結果。我們在工作上努力付出,家庭才得以溫飽及生存。 有人聽了這個比喻會說:與這相比,富二代並未付出,為什麼他們卻可以盡情的的揮霍。我的答案是,因為他們的先人曾做出了付出,他們才可以有揮霍的本錢,但是如果他們一昧的揮霍而不付出,那們他們的日後,或是他們的子孫就會得到他們這種「付出」的後果。 不管你的政治傾向是什麼,但無可否認的我們是在「中華民國」的保護傘下長大的。任何一個執政的黨派對於這個國家都有過貢獻,也都犯過一些錯誤,只要最終功過相抵之後的能量是「正」的,不是「負」的,那麼國家就會繼續的進步。 一個國家的強大是看他國民生活的水平,目前台灣的生活水平要比五十年前富足的多,這是國家經濟提昇的後果,但是是誰給了我們一個安穩的環境來發展經濟? 除了經濟的進步之外,今天我們可以在臉書上大放厥詞的來述說我們的觀點,及對政府的不滿,這不也是另一種進步? 我們在這個自由的環境下,享受著經濟發展的成果時,有誰會想到那句英文諺語:There is no free lunch,(沒有白吃的午餐)?在這我更要加上一句:Freedom is not free,(自由不是沒有代價的)。 世上從沒有不勞而穫的事,我們如今可以享受到一個安全的環境,那是因為有一些人曾經了國家的安全而付出,如果我們像富二代似的盡情揮霍這看似免費的自由,那麼我們日後的處境其實是很可悲的。 在有人懷疑高少校的付出「值得」或「不值得」時,我要說:如果用現實的眼光來說,他其實用他的「不值得」換得了你我的「值得」!

乍開驟謝的碧血黃花

一架我國長駐在路克基地的F-16在訓練飛行時失事,飛行員高鼎程少校隨機墜地殉職。 當我聽到這則消息時,胸口頓時像是挨了一棒子似的透不過氣來,又是一架飛機失事!又是一位飛行員隨著他的座機化作天邊一縷煙雲折翼而逝! 雖然我知道,只要有飛機繼續飛行,這種事情就會繼續的發生,但是我卻還是忍不住的會難過,會為那位年輕逝去的生命感到婉惜。 我不認識高少校,但是我知道我們對藍天、對飛行有著相同的嗜好,更是同樣的深愛著我們的國家,只是他為了國家,竟做出了最終極的奉獻! 由任務派遣單看來,那只是一項訓練飛行,但是那種訓練的過程卻毫不輸真正的空戰,前參謀總長陳燊齡曾告訴過我,那種訓練的驚險度就像是在玩命似的。在那玩命的訓練過程中,他們學到了如何在真正的戰鬥中,讓敵對的飛行員喪命的絕招,也藉著他們那些嚴格的玩命訓練,使我們這群老百姓能在戰時得以保命! 海峽上空自民國56年的113空戰之後,已經有49年沒有出現過任何硝煙,這種狀況讓社會上的許多人認為,目前的兩岸情勢下,我們其實並不需要軍人,因此,軍人在社會上的地位不若從前。 只是,不知那些人是否認同,一個四十餘年從未被偷過的房子,是不是就可以將大門的門鎖拆去不用? 沒有戰爭並不表示軍人沒有用武之地,反而更是證明了因為他們存在,才能讓國人免於戰爭的荼毒。 美國在越戰期間做過統計,每五位殉職的飛行員中間有四位是在訓練時喪生,只有一人是在戰場上為國捐區,而經由那些犧牲的飛行員,美國在全球的利益得以確保。由這個統計資料,同樣也可以說明碧潭的那一千多個土墳,就是台灣安定環境的基石! 碧潭的每一坏黃土下,埋葬的並不只是那位烈士有形的軀體,他們家庭的幸福也隨之葬在那黃土之下。 高少校的兩位稚齡兒女,在他們日後成長過程中,將不會有父親的陪伴,他們對父親的印象將只是那掛在牆上的相片。而萬千國人在這新聞淡去之後,將不會記得鳳凰城郊外的那縷黑煙,及那位為了我們國家而羽化的生命! 但我在日後再訪碧潭時,會記住在一月二十一日那天,在亞利桑那州藍天上的那朵乍開驟謝的碧血黃花!

寫在唐飛傳出版前夕

終於,唐飛將軍的傳記要出版了。 認識唐將軍是遠在二十多年前,那時我獲得陳燊齡總司令的批准,前往尚未對外開放的軍史館參觀,因而認識了當時處理這件事的政戰部主任唐飛將軍。 當時對他的第一個印象,並不是有關他本人,而是他的名字。我那時想著這一定是他參加空軍之後,所改的名字,要不然哪裡會那麼巧,出生時所取的名字竟和他日後所從事的職業,那麼的吻合。但是,後來我才發現,原來在他出生時,他的母親還真是希望他日後能成為一個飛行員,將日寇趕出中國,才將他命名為「飛」。 在認識他之後的幾年間,我與空軍間的關係日漸濃厚,我們見面的機會逐漸增加,同時在與一些空軍老兵的訪談之間,多少會聽到有關他的一些事情,於是我就慢慢的開始真正認識與了解他。 黃東榮教官在談到民國五十三年的國慶閱兵撞機事件時(詳情請閱「飛行員的故事」第一集),就曾表示唐飛在那時就顯出了他的「大將之風」。那天在兩架飛機相撞之後,空中大編隊中的通訊系統亂成一團,每個飛行員的耳機中都充滿了互相詢問的聲音,這使情況更加混亂,空中總領隊及編隊中的眾多上、中校們,竟無人出面控制情況,而當時只是少校的唐飛,見狀竟挺身而出,在無線電中呼籲所有人員保持無線電靜默,他那平穩的聲調,聽在大家的耳中竟有著相當的威嚴,通話系統竟然真的靜默下來。 他在戰爭學院受訓的時候,對副校長蔣緯國將軍認為空軍在戰時的主要任務是支援陸軍,持有不同的觀點。在當時戰爭學院的環境下,受訓學員通常是不會對著教官,尤其是副校長,發表不同的論調。但是,那天唐飛卻站起來,將他的論點說出,這個舉動曾給當時的同學們留下相當深刻印象。 以上這兩件事使我認識到在需要的時候,他是會挺身而出,做該做的事。 後來,他在軍中的職位日漸高昇,所擔負的責任也漸趨沈重,我們之間的見面的機會也就相對減少。但是,在新聞上卻經常可以看到他的動態,尤其是在民國八十五年飛彈危機的期間,更是經常看到他處理危機的新聞。民國八十八年,景美女中的女學生在軍史館中被士兵強暴殺害,那件事的嚴重性遠遠的超過洪仲丘事件,唐飛在處理那件事情的態度,是整個事件沒有像洪案一樣惡化的最重要原因。 2002年到2013年之間的十一年之間,我因工作關係,幾乎每週都到洛杉磯出差,天天住在旅館裡的日子尚能忍受,但是餐餐在外吃館子卻是一件很難適應的事,那時也住在洛杉磯的唐將軍,就經常邀請我到他們家去晚餐。 一來是因為張大姊的菜在眷村裡是出了名的,再來就是不願意一個人在外面吃晚餐,所以我在那段日子裡經常的到他們家去吃晚飯。在餐後的閒聊時,他總會將一些當初他在軍中飛行的往事與我分享,這使我更加的想到他們家去晚餐,去同時滿足我的口腹之慾及對探索空軍歷史的渴望。 2005及2006年我相繼出版了陳燊齡將軍的回憶錄及「飛行員的故事」,唐將軍對於我在那方面的努力,給了相當高的評價,於是我就趁著那個機會,表達我想將他的一生記錄下來的意願。 當時唐將軍聽了我的請求之後,表示他願意讓我將他在空軍的那段生涯,以「飛行員的故事」那本書的筆法記錄下來, 給對航空有興趣的年輕人及新一輩的空軍飛行員們做一個參考。至於他最後一段的公職 ,行政院長的階段,他覺得我離開台灣太久,對於國內的政治圈內的敏感度不若我對空軍圈內的事件來的清楚,所以她決定由他本人來執筆。 至於他在離開空軍之後,在副參謀總長執行官、參謀總長及國防部長任內的歷程,牽涉到台灣與美國及一些非邦交國之間的機密協商,他覺得那些協商的內容相當敏感,同時在台灣及美國都屬於機密,所以那一段經歷目前並不適合付諸文字。 所以他只希望我以他的空軍生涯為主,讓一些有志於航空的年輕一輩的朋友們,由他的角度去了解,一位空軍飛行軍官養成的經過,及當初空軍的軍士官兵們如何在極度困難的情況下,捍衛著這一塊土地。 明朝後期的名將袁崇煥,曾寫過一首相當有名的詩「邊中送別」: 五載離家別路悠,送君寒浸寶刀頭。 欲知肺腑同生死,何用安危問去留。 策杖只因圖雪恥,橫戈本不為封侯。 故園親侶如相問,愧我邊塵尚未收。 當我讀到那句「橫戈本不為封侯」時,心中有著相當的感觸,那不就是唐將軍最佳的寫照嗎?他在尉、校級軍官期間執行作戰任務時,從未想到日後的升遷問題,而且他早期在軍中的發展,其實並不是一帆風順,校級軍官階層他就做了二十二年,與他同期的同學相比,他的晉升是比較緩慢,而且他更因制度的改變,曾成為空軍中空前絕後的「上校」聯隊長(聯隊長是少將編制),但是他卻沒有任何怨言,因為他的信念一直就是「將任內該辦的事情辦好」,至於升官,從來不在他的考量之內。然而就是他的這種性格使他得到上級的肯定,使他日後竟能成能我國歷史上少數的幾人,能做到文官及武官的最高職位(行政院長及參謀總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