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年前兩歲女兒對我所說的話

小孩子看事情跟大人有著顯著的不同,有時他們可以很清楚的看出整個事情的癥結,並提出解決之道。 大女兒薇薇在不到三歲的時候,有一天我跟她媽媽帶她到購物中心去逛,結果不知道因為什麼事,我跟她媽媽起了一點小爭執,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鬧的場面很火爆。 就在那時,站在我們中間的薇薇開始說話了,她仰著頭對著我們倆說:「不要再說了。」 當時我們倆真是一下就安靜了,我不知道她媽媽那時想的是什麼,不過我卻是想著她大概是被當時的情形嚇到了。 「把拔,以後你有話要跟媽咪說,不要直接說,告訴我,我再去告訴媽咪。」站在我身邊還沒我一半高的小女孩,說了一句我一輩子都沒忘記的話。 「媽咪,你以後不高興的時候,也不要直接跟把拔說話,告訴我,我再去告訴他。」 原來,她已經看出來,我們之的問題只是互相說話時的態度及口氣! 當天我與她媽媽之間到底是為什麼起的爭執,我已經完全不記得,但是我卻沒忘記那個兩歲小女孩對我們所說的話。 夫妻之間對一件事情的看法不同是常有的事,但是在溝通的時候,說話的口氣及態度,往往會導致不可收拾的場面,爭執過後,在兩人心中所留下的傷痕,通常不是所爭執的事,而是那時所說出的氣話! 幾天之前,我在一次家庭聚會的場合,跟薇薇提起這件事時,她已經沒有任何印象,不過她卻對我笑了笑,並說:「看來你這四十年還沒完全學到這一點哪。」 這真是道地的「知易行難」啊!

四歲的掙扎

那年我大概是四歲,住在松山虎林街的鐵路局宿舍,我不記得確實的地址,只記得家旁邊有一個大操場,及一間公共浴室,表舅每一次到我們家來玩的時候,都會帶我到那個公共浴室去洗澡。 表舅是一個人在在台灣,我們家是他在台灣的唯一親戚,所以他一放假就會到我們家來,每次臨走的時候還會給我五毛錢零花錢,媽媽總是要我不要拿,因為表舅在軍隊裡只是當個小兵,一個月賺不了幾塊錢。 可是愛吃零食的我,總是會偷偷地收下那五毛錢,然後找機會到巷口的小店去買一些蜜餞或是糖果,我記得那時一毛或兩毛就可以買一大堆零食,五毛錢可以夠我花上好一陣子。 媽媽除了不許我拿表舅給的零花錢之外,也不許我去買那些零食,因為吃多了那些糖果之後,會讓我有蛀牙。 然而,從小就不聽話的我,不但背著老媽收下那五毛錢,更會偷著去小店買零食吃。 有一天,我趁著在家裡幫傭的徐媽去買菜的時候,自己一個人跑到巷口的小店去,手裡捏著那五毛錢的銅板,看著那些在罐子裡花花綠綠的糖果,想著這下子可以吃個過癮了。 我跟小店老闆指了指一種紅綠白三色的圓形糖果,然後將五毛錢的銅板遞了出去,這次我沒說要買一毛或是兩毛,而是想著我要一次將那五毛錢全部花掉,吃它個過癮。 老闆用舊報紙折了個口袋,然後裝了三四十顆糖果給我,我接下那個口袋之後,馬上就將一顆糖放進嘴裡,好甜,真好吃。 一個人拿著那袋糖,慢慢的往回走著,一顆接著一顆的糖不斷的往嘴裡放,四歲的我覺得那真是人間仙境。 突然,我看到老媽由火車站那邊走了過來,心中一驚,我趕緊躲到騎樓的一根柱子後面,希望不會被老媽看到。 通常我會在每天晚上到巷口去等老爸下班,而老媽因為是老師,每天下課的時間不一定,所以我從來沒有去等過她。 那天,我躲在柱子後面,看著老媽一步一步的走近,心中不自覺的起了一陣掙扎,我多想跑過去叫她,她也一定會很高興看到我在那裡等她,但是想到一旦她看到我手裡的糖果,我免不了會挨一頓罵,說不定還會挨一頓打,於是我往後縮了一點。 然而在親情的驅使之下,我又偷偷地探頭往老媽的方向看了看,這回她更近了,我都可以看到她臉上流的汗了,實在很想衝出去叫她,我又看了看那袋糖,不自覺的又縮了回去。 就這樣,老媽的身影與吮著糖的感覺就在我的心中交戰著,我愛媽媽也愛那甜甜的感覺,四歲的我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老媽終於走過了那跟柱子,我再度探頭出來時,看的只是她的背影了。 就在那時,我突然覺得口中的糖已經不再甜了。 我衝了出去,將那整袋糖果灑在地上,對著那熟悉的背影大叫了一聲「媽!」

單親父親與女兒之間的對話

在談這個嚴肅的話題之前,我先說個有關這個話題的笑話輕鬆一下。 小莉由學校回來,看到在客廳裡正在看連續劇的媽媽,立刻將書包放下,跑到媽媽的身旁並問:「媽!我是從哪裡來的?」 做在沙發上的媽媽一聽大吃一驚,心想女兒才小學三年級,怎麼就問到這個讓人難以回答的問題,但是既然已經問了,總需要面對,於是年輕的媽媽將女兒抱起來,放在自己身旁的沙發上,然後,非常正經的、嚴肅的將男女的身理構造、青春發情期的慾望、受孕及生產的過程,一口氣全部告訴了十歲不到的小莉。說完之後,媽媽發現小莉似乎無法一下子吸收那麼多的知識,就在媽媽要問問小莉有沒有問題之前,小莉瞪著大眼睛,對著媽媽說:「哇,那麼麻煩啊,珍妮說她是從菲律賓來的!」這下子輪到那位年輕的媽媽瞪大了眼睛,看著女兒,想著自己是不是有點反應過度了…… 這雖然是個笑話,但是卻也說明了其實為人父母的其實都知道,小孩遲早有一天會問到這個問題,而且當母親的似乎都是小孩問這種問題的對象。 在我兩個女兒的成長環境裡,母親是個缺席的角色,所以我既要當嚴父,更要扮演慈母,一天當中這種角色的變化要來個幾次。 有一天我下班了之後,正忙著扮演慈母的角色在做晚餐的時候,突然聽到大女兒薇薇在樓上她房間裡一聲慘叫,接下來就是一陣聽不清楚是哭聲或是低語的聲音,我聽了之後,心中一急,趕緊放下手邊的菜,飛奔上樓。 進到她房間之後,只見她裹著浴巾坐在床邊,一臉上驚慌的表情,地毯上有幾張沾著血的衛生紙。 「爹地,我流血了。」說完又開始低啜。 「哪裡流血了,讓我看看。」一時還搞不清楚狀況的我,急著想知道她到底是哪裡受傷了。 沒想到她聽了之後,沒說什麼反而將浴巾抓的更緊,就在那時,我才突然搞懂了她到底是哪裡流血,原來我的寶貝已經長大了! 雖然我經常扮演母親的角色,但是那時我卻不知道該怎麼去跟她解釋這個女人特有的生理問題了,於是我抓起電話,找一位朋友的太太,請她馬上帶著衛生棉到我家來。 陳太太來了之後,帶著薇薇到洗澡間很快的將當時的狀況處理完畢。然後在她回家之前,她對著我說:「我已經告訴她每個月該怎麼樣處理這種事,但是,我想你該教教她其它女孩該注意的事。」 她很輕鬆的留下這句話,但是卻給我這個當母親的父親一個大難題,我該怎麼去對一個十一歲的女孩去解說兩性之間的問題? 本來我是想請那位大嫂再來替我做解說人,但是繼而一想,她在第一時間沒有去做這件事,而是指名要我去做,一定有她的道理,而且當初在離婚法庭上我曾對法官表示,我有能力處理兩個女孩的事,現在就是該我去處理「女孩的事」的時候了。 就在那個週末,我帶著大女兒去百貨公司去買少女的內衣之後,一反常態的問她要不要陪爸爸去喝杯咖啡,她很高興的隨著我走到百貨公司對面的一家Denny’s餐廳。 我點了一杯咖啡,她要點香蕉船,那是她最常點的一道甜點,但是那天我卻對他說了「不可以。」然後替她點了一杯熱可可。 她以很奇怪的眼光看著我,因為我通常不會在意她點什麼的,於是我就趁著那個機會將女生在生理期該避免吃冰冷的東西,及其它所有我認為一個少女該注意、該知道的事一股腦兒的全告訴了她。 在講的過程中,我緊張的不知道喝了多少咖啡,當我講完了之後,我問她有沒有任何問題,她點了點頭,然後對著我問了第一個問題:「妳的意思是,男人與女人做過那件事之後就會有小孩?」 我對著她點了點頭。 「所以,你跟媽媽做過兩次那件事?」 聽著自己的女兒問出這樣的問題,還真是不習慣,我一時傻在那裡,不知如何回答,考慮一會兒之後,我搖了搖頭,然後我將避孕及安全期的概念講給她聽,說的時候我覺得我的臉是熱烘烘的。 就在回答那個問題的時候,我知道我實在無法繼續再與她就這個題目繼續談下去,於是在她問下個問題之前,我告訴她如果還有其它的問題,最好是打電話去問她媽媽,因為女生對這方面的了解要比男生要深入。 […]

那年的聖誕節提早到了!

十多年之前我在洛杉磯長年出差的時候,因為一個人吃晚飯實在是很麻煩的事,所以我經常到購物中心的美食廣場去點一份快餐,吃完之後就順便在購物中心逛逛,這樣一個人過的倒也愜意。 有一天,我在吃完晚餐之後,逛到了梅西百貨公司,因為我很喜歡看各種不同品牌的手錶,所以通常到了那裡之後,很自然的就往鐘錶部門走去。 那天當我正瀏覽著那一排排耀眼的手錶時,旁邊一對年輕情侶引起了我的注意,他們正在看著一對精工錶,同時在討論著該如何才能買下那兩支錶,當時梅西正好有精工錶的促銷活動,所有的錶都打七五折,我不知道那兩支錶的定價是多少錢,但是很顯然的即使打過折之後,那個價錢仍然超過他們可以負擔的價格。 他們討論著如何不開汽車而改搭公共汽車,這樣可以省下一些汽油錢,那位少女則表示她可以向另一位教授去爭取多改一些考卷,多賺一些錢。由他們的對話內容及南方口音,我猜他們該是由南部到加州來唸大學的一對情侶。 最後他們決定先買一支女錶,等存夠錢之後再回來買那男錶,那位少女先是怕等回來之後,減價期已經過了,他們就得花定價去買了,不過那個少年卻很有把握的說:「不怕,他們經常減價的。」(這倒是真的,我很少看到他們不在減價。) 當時,我聽著他們的對話,先是覺得很有趣,然後我突然想到了很久之前,老爸替老媽買了一支勞力士的錶,當時他們也是說以後再買一支男錶給老爸,但是一直到老爸過世,他都沒能再去買那支男錶,當然,老爸不在乎錶的品牌,不願意去花那麼多的錢去買那個名錶,也是他們沒去買那支男錶的原因之一,但是以後我每次看到老媽的那知名錶,我總有一些莫名的惆悵。 那天就在那對情侶拿著他們買的錶離開的時候,我突然非常衝動的走到精工錶的櫃檯,問售貨員那支她正放回去的男錶是多少錢,售貨員告訴我減價後的價錢是135元,我聽了之後立刻掏出記帳卡,將那錶買下。 等到簽完帳單,售貨員將那錶包好交給我之後,那一對情侶已經不見蹤影了。 我拿著那個錶在購物中心穿梭著,希望能看到那對情侶。結果沒有走太久,我就看到了正要步出購物中心的他們,於是我快步追了上去,並呼叫他們。 他們聽到我的呼聲停了下來,我走到他們身旁,告訴他們我聽到了他們的對話,然後將手上的那個袋子交給他們,並說:「Christmas comes early this year。」說完之後,我就轉身快速的離開,他們在我後面叫我,我只是對著他們揮揮手,沒有再多說一句話。 我後來將這件事告訴了幾個朋友,有人贊成我的作法,也有人覺得我傻,太天真,但是我覺得「錢」花起來是要讓我們自己高興,就像當我家領導買了一件很漂亮的衣服,她穿上時會很高興一樣,如今我花了那一筆我可以負擔得起的價錢,讓那一對年輕情侶高興一陣子,也讓我自己每當想到這件事時,都會很高興,那麼這筆錢就沒算白花! 不知道那對情侶現在還在一起嗎?他們還帶著那對錶嗎?不論如何,我想這件事在我們三人的心中都不會輕易的忘記,因為這實在不是一件尋常的事。 一百多元就能買到三個人恆久的記憶,其實是很划得來的事!

標點符號的重要

中文若是沒有加標點符號,就會造成許多誤會與笑話,其中最老的笑話是就是「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這句話,竟可以變成「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或「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兩種完全不同的解釋。 四十多年前,我在紐約的世界日報上看到一則廣告,就因為沒標點,加上文字的後段被其他東西擋住了,讓我看了之後,除了當時噴飯之外,還讓我一直記到現在。 那天我在一個朋友家吃飯,飯桌上有一份報紙及一些其他的東西,我瞄到報上的一則廣告,那則廣告是這樣的,第一行四個字的標題「單房出租」,這很直接簡單,沒什麼問題。 問題就出在第二行,它是這樣寫的「適合男女性交」,因為第三行剛好被其它的東西擋住了,所以看不見,我當時看了嚇一跳,怎麼有這樣的廣告?我一開始以為我看錯了,於是將頭偏過去,想看個仔細,結果還是那幾個字,這下子引起了我的好奇心,想知道到底是什麼人登的這樣的廣告,是什麼樣的房子,還必須特別的指出「適合男女性交」,我伸手將擋住下一行字的東西挪開…….結果整段竟是「適合男女性交通方便」!

魚香肉絲裡放的是什麼魚?

話說1971年我在紐約念大學的時候,每個週末都會到唐人街的川滬餐廳去打工,本來我的工作是洗碗,但是有一天一位跑堂跟老闆鬧彆扭,在週六晚上最忙的時候,打了老闆一個耳光,然後就拍拍屁股走人了。老闆摀著火辣的臉頰,想的不是該怎麼找那個混小子算帳,而是該找誰馬上頂上去招呼那些客人,他轉頭看到了正在洗碗的我。 「小王,你是大學生,會講英文吧。」 我知道他腦子裡想的是什麼,也知道這是一個可以由那煉獄似的高溫廚房解脫的機會,我必須要好好把握。所以當時我立刻很有自信的,很興奮的對著他說:「沒問題,我英文說的跟中文一樣。」 「好,你馬上脫掉圍裙,到上面去當跑堂(川滬的廚房是在樓下)!」 不等他說完,我已經站起來將圍裙脫掉,在他還沒有機會反悔之前,就衝上樓梯,將那一籮髒碗留在身後。 川滬是個小餐廳,雖然價位不高,但是口味卻是很道地,因此大多數的客人都是中國人,尤其是許多留學生會在週末到那裏去打打牙祭。因為客人主要的目的是「吃」,對「服務」的要求就沒有那麼嚴格,當個跑堂就是很簡單的將桌子整理好,客人坐定之後,送上茶水,然後將點的菜傳達給廚房,接著就是上菜,就後結帳、送客及收桌子,沒有什麼高深的技巧,所以我根本沒經過訓練就由洗碗的雜工,轉身一變成了端盤子的跑堂。 跑堂的工作比洗碗要輕鬆的多,同時又有小費,所以我真是很高興我能有機會由廚房跑到了餐廳。 幾個星期之後,有一對看起來就知道是留學生情侶坐到我所負責的桌子,他們看了看菜單之後,那位男士對著我揮了揮手,我以為他們要開始點菜了,於是我就拿著點菜本走了過去。 先是那個很漂亮的女生問她的男朋友:「你知不知道魚香肉絲裡放的是什麼魚?」 「不知道耶。」那位男士搖了搖頭,然侯對著我問了同樣的問題。 諸位看倌看到這裡大概已經開始笑了,因為大家現在大概都知道魚香肉絲裡是沒有魚的,只是用特殊的調味醬加上蔥、薑、蒜做出魚的香味罷了。然而1960年代的台灣,社會還不是很富裕,學生上餐館頂多就是一碗麵或是一盤炒飯,而一般家庭全家上館子去打牙祭是幾乎不可能的事。在我印象裡,我只有在參加喜慶婚宴中才有跟著父母上館子的機會,在那種情況下就不可能知道那些特殊的菜名了。 所以那天那對情侶問我「魚香肉絲裡是什麼魚」時,就不是很奇怪的問題了。 而我因為本來就不知道那是個什麼菜,沒吃過,更沒看過,因此當時我覺得那是個很正當的問題,只是我不知道答案而已。 「欸,我也不知道,您等等,我到廚房去問問大師傅。」轉身我就走向樓下的廚房。 廚房的溫度最少要比樓上要高二十度,冰箱馬達的聲音加上抽油煙機的馬達聲音,讓廚房裡不但溫度高,噪音更是大。我進到廚房後見到身兼大師傅的老闆正站在爐台前一手抓著鍋子,一手揮動著鏟子在炒菜。 「老闆,魚香肉絲裡放的什麼魚?」我站在他後面對著他吼著問。 老闆大概不相信有人會問他那麼沒有程度的問題,也可能是沒聽懂我所問的問題,他回過頭來,擦了擦臉上的汗,然後瞪著那雙大眼看著我:「啥事?」 我又將那個問題重複了一遍,同時為了怕他聽不見我又將聲調提高了一些。 這次我想不但他聽到了,整個廚房裡的其他幾個人也都聽到了,站在我身後的抓碼老蔡先爆出了一陣大笑。不過老闆卻不覺得那很好笑,他對著我大吼:「他媽的,魚香肉絲用什麼魚?用他媽的木魚!」 當時我只當老闆是因為我連用什麼魚都不知道而生氣,所以當我聽到「木魚」之後,就急急的跑回樓上的餐廳,而根本沒想到老闆說的「木魚」是尼姑念經時所敲的那個法器,他其實是在揶揄我! 但是,我因為知道有一種魚叫「比目魚」,所以我就以為老闆所說的「目魚」是另一種魚! 於是我回到那桌客人前面,告訴那位男士魚香肉絲裡用的是「目魚」,那位顯然是理工科的男士大概也不懂目魚到底是什麼魚,就對著他那位漂亮的女友說:「啊,是目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