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處長,我給你一百個「贊!」

這次華裔人士駕駛小型飛機在聖荷西東邊的小機場失事之後,經文處的馬鐘麟處長在抵達醫院探視那兩位飛行員時,在他們的病房裡就與我聯絡,希望我能對那幾位同胞提供一些協助,我因為已經退休,平時就是閒人一個,而且對於航空界稍許有些了解,所以當時立刻就答應馬處長,我會與那幾位飛行員聯絡,並提供他們所需要的協助。 我掛掉電話之後,第一個感覺就是馬處長在處理這件事的作法,竟與我印象中的外交「官」有著相當大的差距! 我上一次有事到領事館(經文處是現在的名稱,中華民國與美國斷交前的名稱是領事館)要求協助是在1971年,而那次我所受到的待遇,讓我有很長一段時間認為領事館裡的那些「官員」並不是來協助僑民的,他們只是來當「官」的。 那時我剛到紐約念大學一年級,有一次我身上全部的錢只剩下不到十元(對的,不到十元,1971年的我真是曾如此窘過),而打工所賺的錢要到月底才發,所以那幾天窮的連吃飯都有問題了。 就在那時,我接到了一張我叔叔由台灣給我寄來的兩百元支票,看著那張及時雨似的支票,我高興的立刻衝到銀行去兌現,結果到了銀行,櫃檯的職員告訴我,他不能把錢給我,因為那張支票上的抬頭是寫著「Johnny Wang」(年輕時曾迷著幾位外籍歌星,Johnny Horton及Johnny Cash,所以我就用Johnny當成自己的英文名字),而我護照上的名字卻是由中文名字直接翻譯的Li-Jen Wang,所以銀行無法將那支票兌現。 當時,那位銀行的職員告訴我,如果我的護照上有「Also Known as Johnny Wang」的話,他就可以將支票兌現給我。 有了這項資訊後,我立刻就前往領事館,要求在我的護照上加簽英文名字。等我在那裡填好表格,將護照交上去之後,才知道還要繳三元的手續費(或許是五元,因時間久遠已不復記得),我當時想著反正護照加簽過後,我立刻就可以去將那兩百元的支票兌現,所以沒有怎麼多想,就將手續費繳了。 沒想到,那位辦事員收了我的錢及護照之後,告訴我三天之後再去取件! 聽了他的話之後,我一下子就愣在那裡,心裡只想著交了手續費之後,身上就剩下幾塊錢了,那我那幾天該怎麼過? 我把我的狀況告訴那位辦事員,並央求他是否可以替我當天就辦妥。 我一直到今天都記得那位女士當時的表情及口氣:「你沒有錢是你的事。」 當年只有19歲的我,聽著這樣的話,竟然一點對策都沒有,只有轉頭走出領事館,心想著我該怎麼將就著那剩下的幾塊錢,去度過那三天。 還好那時年輕,每天少吃一頓,每頓少吃一點,那幾天也就過了。 不過,那句「你沒有錢是你的事。」卻一直是我心中的夢魘,我曾試著去了解有什麼理由一個加簽竟要等三天?而在知道我的窘境時,是什麼樣的心態才會對著一個19歲的學生說出那樣無情的話? […]

飛機失事與保險

今天上午去接了前天在Reid-Hillview附近墜機的兩位由台灣來的飛行員,到FAA的辦公室去對NTSB做這次失事的報告。 這兩人因著對藍天的嚮往,因此結伴前來美國學習飛行,目前都已有了私人飛行執照及兩百多小時的飛行時間,現在正在進行下一個階段的訓練,預備在不久的將來就去考商業飛行執照。 他們雖然年輕,但是卻是非常的成熟,尤其那位失事時坐在左座的正駕駛,他在飛機剛離地,高度還不到一百呎的時候,就發現飛機的馬力正在逐漸消失,他立刻開始四下尋找可以迫降的場地,結果他發現在飛機左前方十點鐘方位似乎有一個空曠的場地,於是他就將就著飛機僅有的馬力及有限的高度,操縱著飛機往那方向飛去。 他告訴我那時雖然緊急,他卻是一點都沒有害怕的感覺,不斷的注意著飛機的空速,在空速接近失速的時候,他就將機頭鬆下一些,這樣他知道他就可以繼續有效的控制飛機,但是飛機一開始的高度就不到一百呎,在他推頭三兩下之後,就已經到了樹梢的高度,然後飛機很快的就喪失了所有的高度,而撞上了一棟民房。 目前飛機已被運到一個棚廠,在那裡NTSB的專家將會根據飛機損壞的狀況,及兩位飛行員對失事過程的證詞,來判斷飛機失事的原因。而不論是機械的原因或是飛行員的過失,NTSB都會做出改進的建議,讓日後類似的情形不再發生。 在與他們談到這次失事的經過時,我發現一個許多由台灣來此地學飛行的年輕人所忽略的一件事,那就是「保險」! 這兩位飛行員在簽租飛機的合約時,有購買保險,但是他們都不知道保險的內容,到底那個保險的責任險(Liability Insurance)所保的金額是多少?保險有沒有包括飛機及租賃公司的損失?而目前他們也不知道那個他們所買的保險中有沒有包括機上人員的醫療部分。 我的朋友卜君力在知道這件事之後,對那些來美國飛行的年輕人,有著這樣的建議,在租賃合一架飛機之前,先去購買Renter Insurance,這個保險一個月才十元左右,但會包括買保險人所租的任何一架飛機,在萬一租飛機時所買的保險不足時,這個保險可以介入去補足那些不足的部份。當然,在買這保險時,也要仔細的看清楚所買的保險是包括哪些項目,及所保的金額。 這次失事是個不幸的事件,但是萬幸的是飛機上的成員及民房內的居民,都無大礙,如果能藉著這件事讓日後租飛機的人,能注意到「保險」這件事,那麼這次失事也就不是那麼糟了。

抱歉,我掛了妳的電話!

今年十一月九號在我返美的那天上午,有一位媒體朋友,打電話給我,問我對幻象機失事的想法,因為她在八月間曾為我所寫的那本新書「飛航解密」訪問過我,所以她想請我以一位「專家」的身分來說一下,那一架飛機是因為什麼原因失蹤,失事。 我當時想她大概是因為我在航太界工作了一輩子,又寫了一本有關飛機失事的書,所以我就可以稱的上是一位這方面的「專家」吧,但是,在沒有任何相關資料的情況下,就發表對這次失事的看法及原因,絕不是一位真正的「專家」會做的事! 我婉轉的告訴她,第一,我對幻象機不了解,其次,我所知道所有有關這次失事的事都是由媒體所傳播的,所以我不能做出任何評論。她聽了之後,並不滿意我的說法,繼續問我,有沒有可能是因為飛機的零件沒有定期更換,而導致飛機失事? 那時,我開始了解她是已經有了答案,只是尋求我的背書而已,這是非常危險的情形, 不管我說什麼,她都有可能經過剪接而發佈一則不是我本意的「王立楨對此事的看法」!因為三十餘年前,我在紐約唐人街被CBS記者當街攔下詢問我對一件時事的看法時,就曾吃過這樣的虧(註)。所以,當下我沒再說一句話,而是立刻將她的電話掛掉,這樣雖然非常無禮,但是省下我一些日後為這件事再做解釋的麻煩。 目前在台灣這種「專家」似乎相當的多,在什麼事情都還沒有眉目之前,就可以說出一大篇道理,反正聽的人也不了解狀況,而即使真正知道真相的人大概也不大願意花時間去反駁,所以久而久之,那些人就真的成了「專家」,說故事的「專家」! 八月份我回台灣時,剛好台灣的「福衛五號」衛星發射,也有節目請我去發表看法,當時我也因為對那顆衛星完全不了解,所以婉拒了邀請,後來在電視上看那些「專家」所說的話,我卻覺得其實我還真該去上那個節目,因為至少我可以說些「真的」衛星道理。 我寫的那本「飛航解密」,只是將一大堆專家所做出的結論匯集在一起,以一般人可以看的懂的簡易文字記錄下來,這並不表示我就是「飛航專家」,所以對於這次幻象機的失事,我除了對何子雨教官的失蹤感到當難過之外,並沒有任何的評論。 至於那架飛機為什麼失事,我想這得等殘骸找到之後,再根據黑盒子(如果那家飛機有這種裝備的話)的資料、戰管雷達資料、天氣狀況及殘骸狀況去研判,這需樣幾個月的時間才能得到正確的結論,但到那時一般人都不會在意那個結論是什麼了,因為這個失事案件對他們來說已經不再重要,他們又圍著電視去聽那那些「專家」們說新的故事去了! 註:那次我在紐約唐人街被CBS的記者當街攔下,並詢問我對一件時事的看法,當時我說:「I don’t think it is a good idea, because……」結果當晚在電視上所播的只是我對著鏡頭說「I think it is a […]

關少校的最後一天

五十年前的十一月十一日,是一個極其平常的日子,國際上沒有重大的事件發生,台灣本島內也沒有什麼特殊的事情,所以那天對絕大多數的國人來說, 是不會在記憶中留下任何痕跡的一天。 但是,五十年前兩岸之間敵對的情形是相當嚴重,就在當年的一月,金門東北方上空就曾發生過一場空戰,在那之前烏坵及東引海域都曾發生過海戰,為了確保台澎金馬的安全,國軍是時時刻刻都在備戰,因為雙方之間的戰爭是隨時都有可能發生。 為了在下一場可能發生的戰事中獲勝,及保衛島內每一位國民的生命,軍人將所有的訓練都當成真實的作戰情況。而就是因為情況逼真,有些人在訓練中犧牲了生命。 以下的故事就是發生在五十年前的今天,一位飛行軍官在他生命中最後一天的行徑,他在一個尋常的訓練任務中失事,他完美的家庭就此破碎,但是,我們的國家卻因為他及他的同僚們不斷的備戰而更安全。 *                          *                                *                                * 一九六七年十一月十一日,上午五點半。 天空還是一片昏暗。台中空軍醫院後面的安康一村裡已有許多戶人家開始一天的作息,那天雖然是星期六,但是在五十年前的台灣,週六還是要上半天班的,對於軍人來說,週末與平常任何一天是沒有什麼分別,所以每家的電燈逐漸的在那個空軍眷村裡開啟。 住在14號的關永華也在那時醒來,他輕輕的翻身起來,不想驚醒睡在旁邊的妻子玉玲,但是一向敏感的玉玲卻在他下床的時候醒了過來。 「起來啦?今天有任務嗎?」從小就在空軍圈子裡長大的玉玲,對於空軍中的用語是很熟悉的。 「今天沒有飛行,現在還早,你再繼續睡吧。」站在床邊正在將飛行衣穿上的關永華對著玉玲說。雖然說著沒有排飛行,但是在那個時期幾乎每個飛行員,不管有沒有任務安排,都是穿著飛行衣上下班,因為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有緊急任務下達。 「也該起來了。」玉玲伸了個懶腰,由床上坐了起來。 「對了,今天是菊麗的生日,你下班的時候去給她買個蛋糕回來。」玉玲對著正在穿衣服的關永華說,菊麗是他們的大女兒,那天是她七歲的生日。 「那是當然,不用你說我也會記得的。」 隨著關永華穿上飛行衣之後,玉玲也跟著起來,她雖然不用上班,但是她每天固定的家務事卻是圍著先生與孩子轉的,隨著關永華的起床,她必須緊跟著起來替他張羅早餐。 關永華吃完早餐,抓起掛在牆上的飛行夾克,就要往外走時,突然像是想到什麼事似的,轉過身打開女兒的房門,躡手躡腳的走到菊麗的床前,俯下身去在菊麗的臉頰上親了一下,菊麗似乎被這輕微的動作驚醒了,她睜開惺忪的雙眼,看見爸爸正低頭在她的眼前,於是她伸手抱住爸爸的脖子,並輕聲的在他的耳邊說:「爸爸再見。」 這聲道別,將父女兩人此生的緣份畫下了句點! 上午七點 八中隊每天的總提示正在作戰室裡進行著,作戰官正對著在座的所有隊員講述著當天全省的氣象,及中隊所安排的幾個訓練任務。擔任分隊長的關永華少校其實當天是被派到一批到水溪靶場的地靶任務,但是他為了不讓玉玲擔心,所以才沒說實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