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是我將我小女兒水中救難的文章,翻譯及改寫後放在我的部落格。
你肯定那是一具浮屍嗎?
是的 – 整個週末這個念頭一直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在我潛水的救生課程及我潛水長(Divemaster)的課程裡,我曾學過如何在有人遇難時保持冷靜,如何在水中將一位潛水者的裝備在海中移除,如何在水中執行心肺復甦,如何將遇難者拖回岸邊等等技巧,但是我從沒想到在真實的狀況下,如何處理在海裡的一具浮屍!
很現實的是,我只有162公分高,體重是59公斤,大部分的潛水夫都比我重,在我潛水長的第一次施救課程中,我因為冰冷的海水,過重的遇難者,加上我自己的緊張,而無法將那「假想」的遇難者救起,課程完畢後,我曾在教練的講評下流淚,因為我已經盡了全力,但是仍然沒有成功,當時我實在為我的表現感到羞愧。
經過幾次的訓練之後,我終於學到了其中竅門,通過嚴格的考驗,得到了那珍貴的潛水長資格,而那種訓練也給了我在這個週末,面對真實考驗的能力。
其實,那該是個很平靜的週末,天空出奇的藍並且萬里無雲。一大早我決定到艾德蒙水下公園(Edmunds Underwater Park)去潛水。當我將我的潛水裝備由車上取下時,我臨時決定將那些裝備及配重帶到海灘旁邊的長椅上,在那裡著裝,沒想到這個決定卻給我帶來了一個人生的重大經歷。
當我剛將潛水衣穿上,我就聽到一聲很尖銳的哨聲由海面傳來,有一個人在海裡揮舞著他的雙臂,我還看四周,除了我之外沒任何人,於是我對著那人喊道:「有事嗎?」他給了我一個OK的手勢,但是還繼續的對著我招手。
我知道即使他給了我一個OK的手勢,但是他一定在海裡遇上一些麻煩,需要援助了。一時腎上腺素開始在我體內亂竄,因為我了解當一個人在水中遇上麻煩時,說不定等候救援的時間僅有一兩分鐘而已!我對著海灘上一對母子衝了過去,他們也在看著那個在海裡揮手的人,我請那位母親將我潛水衣的拉鍊拉上,並請她打電話給911。
我用我顫抖的手將潛水帽、潛水鏡、手套及蛙鞋穿上。然後我就衝進了那波濤洶湧的大海,潛水衣的拉鍊沒有拉緊,海水開始滲了進來,但是我那時已經完全感覺不到海水進到潛水衣內的那種濕冷的感覺,血液中充滿了腎上腺素。
一旦進入海中,我立即失去對那揮手人的目視,我只能對著我原先記著的那個方位游去,每次抬頭換氣我都會搜尋那人的影蹤,很幸運的在沒多久之後,我就又看到了那揮舞的雙手。
當我游到那個對我揮手的人身旁時,我發現他的旁邊還有一個人,臉朝下的浮在水中,原來是他的夥伴遇上麻煩了,當時我第一個想法就是該不該將他翻過來,對他執行心肺復甦?
那個對我揮手的人說:「他已經死了,我們該將他拉回去。」
那時我才看清楚,原來那人渾身穿著完整的岸上服裝,不是一位潛水員,而只是一具浮屍,渾身已僵硬。那是我第一次與一具完全陌生的死者有這麼近的接觸,我打了個冷顫。
是的,是該將他拉回岸邊,不管他是誰。
沒想太多,我與那人各抓住那個浮屍的一隻胳臂,開始對著海岸游去。
如果我覺得當初在訓練課程中那位「假想」的受難者很重的話,那麼這具浮屍似乎比那位假想的遇難者還要重上幾倍,感覺上就像是一大袋水泥似的沈重,但是他卻又會隨著海浪浮動。
雖然我們離岸邊不遠,但是感覺上卻是永遠到不了盡頭似的遙遠,救護車的警笛聲越來越近,我的心跳也似乎越來越快。我告訴自己,繼續用力,不要停,要將他帶回岸邊!
當我們到了淺水邊時,我站了起來,將我的蛙鞋踢掉,將那具浮屍翻轉過來,他的雙眼半閉著,雙手僵在他的腰部,兩條腿僵硬,腳上還穿著鞋子,鞋帶仍然很整齊的繫著。我們想將他抬起來,但是他沈重的讓我們根本動不了他。
海浪繼續的打在那人的臉上,在海水的衝擊下,他的眼皮忽開忽閉,那充了血及毫無眼神的眼球,讓我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恐懼,我轉頭看著他的鞋子,那仍然繫著整齊的鞋帶!
我們拖著那人的雙腳,費足了勁才將他拉到沙灘,救護人員已在那裡等我們了,他們將那人抬上擔架,我回頭將我的視線轉向那空曠的大海。
這時突然一陣幾乎要虛脫的感覺衝擊著全身,有種幾乎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一位警察走過來,用他的臂膀摟著我的肩膀,「謝謝你,能告訴我是怎麼一回事嗎?」
「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是將他拉回岸上。」
那位最早在海裡對我揮手人,告訴警察他是在十五呎深的水處發現那具浮屍,那個附近沒有任何其它東西。
不久之後,救護車開走了,海灘上像是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情一樣,我知道許多事將會繼續的如常進行、發生,但是一個人的生命卻已就此結束。我慢慢的走回長椅,將潛水帽及手套脫掉,我決定今天不潛水了,改去一位朋友那裏,今天的遭遇該夠我回味一輩子了,但是我實在不願意去再想那具不知識誰的浮屍。
事後我在新聞上得知,當局在海邊的停車場找到那人的汽車,警察認為那人是有意自殺。
報上沒有登載他自殺的理由,我也不想知道,但我卻希望那人在他人生的最後時刻安詳的得到他所追尋的解脫。
這就是我第一次的水中救難經驗,只是我希望能有個較為圓滿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