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Post Titleby [email protected] (王立楨) on June 2, 2023 at 4:06 am
圓夢大家都知道我從小就喜歡飛行,更愛與飛行員們聊天,去聽他們說一些工作上的驚險故事。 最近幾年更是將一些所熟悉的故事寫成文章,希望能讓更多的人來分享這些英雄事蹟。不過,畢竟不是空軍科班出身,寫出空軍的文章總有點隔靴搔癢,抓不住重點的感覺。 今年,我55歲生日時,我的兩個女兒,合著送了一個讓我夢想了一輩子,卻又不知如何去圓夢的禮物:Fighter Pilot For One Day! 這份禮物是美國洛杉磯的一家公司專門為了像我這樣的人所設計的,由空軍退休的戰鬥機飛行員,帶著像我一樣的菜鳥,駕著戰鬥教練機,升空到洛杉磯外海,和另外一架同型的戰鬥教練機去真的打幾場空戰,去留下一些此生永難忘懷的經驗! 雖然這是個會留下終生記憶的禮物,但是如果飛上去之後身體適應不了大G動作,翻了幾翻之後,就吐的滿身垢物的下飛機豈不大殺風景?所以我商請住在洛杉磯的趙人驥教官(官校32期)用他私人的Cessna152先帶我上去耍一耍,看看我會不會出醜。趙教官今年75歲,但是上了飛機架勢不比一般小伙子差,那架小Cessna在他手裡真像是他養的一樣,那天我們做了滾,筋斗,螺旋,英麥曼,向台兒....凡是該做的特技都做了,而我並沒有將趙教官的飛機弄髒,所以信心大增,於是就決定6月2日作為我真正『接受戰火洗禮』的一天! 那天早上,穿著空軍101隊老友所送的橘紅色飛行衣,帶著女兒及老婆來到位於洛杉磯東南邊的Fullerton機場,那家公司的辦公室還真像是一個作戰中隊的作戰室,作戰長(公司經理)見到我之後先讓我填好一份像是『生死狀』的文件,然後就替我介紹當天的幾位成員:我的對手是一位60歲的退休人士,呼號『蟋蟀』,已有五個小時這種戰鬥機的經驗,但是他並沒有飛行執照;他的教官是前海軍F-18的飛行員,有兩千多小時的飛行經驗,呼號『那伯』(Nub)。我的教官是前空軍SR-71的飛行員,呼號『哈布』(Habu),目前在美國航空公司擔任767的正駕駛,飛行經驗相當豐富。 任務提示之前,作戰長問我有沒有自己的呼號,我因為從來沒有這種需要,自然就沒有取呼號的必要,於是作戰長看著我的耀眼橘紅色飛行衣,當場替我取了一個呼號『南瓜』!當場讓我兩個女兒聽了大笑不止,大女兒並說我的大肚腩包在橘色的飛行衣下還真像個南瓜。 作戰長在任務提示時表示當天的課目是分為兩項:基本編隊及空中隊抗。因為我擁有私人飛行執照而『蟋蟀』已有了五次空戰經驗,所以當天提示時就省去了對飛機操作的基本原理,而是注重在各種動作的程序。作戰長也表示飛機在飛行時我們有完全的飛機控制權,教官坐在旁邊只負責起飛,降落及在緊急情況時接手控制飛機,所以基本上當天的目的就是讓我們這些菜鳥上去,在自己身體可以忍受的範圍內,盡量去體驗戰鬥機飛行員的空戰情況。 提示完畢之後,大夥到裝備室去領取頭盔,降落傘及救生背心。就在背上降落傘的剎那間,我突然感覺到就像是當年四大隊的中尉飛行員欒勤在嘉義基地的裝備室裡,著裝預備出發執行虎頭山偵巡任務之前一樣(詳情請參閱『飛行員的故事』第一輯,『二號機失蹤了』一文),只是,當年的欒勤該比我現在要緊張許多吧! 我們所使用的飛機是義大利空軍所使用的Marchetti,SF-260型螺旋槳教練機,最大空速為236哩,爬升率最大可達每分鐘1800呎,是一種性能相當靈活的飛機。 按照當天的提示,『蟋蟀』那架飛機是長機,於是在飛機起動之後,『蟋蟀』先行將飛機滑向跑道,教官因為知道我有飛行執照,所以他連滑行都讓我來,而我也就毫不客氣的鬆開煞車,推上油門將飛機隨著『蟋蟀』滑出停機坪。沒想到滑行這麼簡單的事,都會出紕漏!以往我飛行時都是一架飛機,所以滑行速度快一點或慢一點都無所謂,但是那天跟著『蟋蟀』後面就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飛機先是太快有超前的現象,我趕緊收油門並踩下煞車,這一來飛機馬上就慢了下來,我趕緊鬆開煞車再補點油門想趕上去,飛機就直往前衝,於是先前的景象就一直重複著,等我們到跑道前的45度邊要試車時,我已是緊張的滿頭大汗了,這還只是在滑行哪!等下起飛之後還得了? 那天氣候是低雲,無法執行編隊起飛,於是『蟋蟀』在得到塔台許可之後,一捅油門就先走了,本來按照軍方的規矩的話,我該在他起飛後30秒開始滾行,然而當天是『假空軍,真民航』,所以我還是得等塔台通知我之後才能『大鵬展翅』! 當時有幾架飛機正在進場,所以我足足等了五分鐘之後才得到塔台的起飛許可,沒想到教官竟然轉過頭來對著我說:『南瓜,你來吧!』想來我剛才的滑行技術在他眼裡看來還不算太差。 當我將油門推滿,飛機開始快速滾行之際,我立刻感覺到飛機明顯的向左偏去,於是我輕輕的頂上一點右舵保持著飛機方向,就在那時我突然想到了早在初中時我就在『中國的空軍』雜誌上讀過『起飛兩舵,落地一桿』這個訣竅,只是我以前所飛的是Cessna型小飛機,馬力比較小,起飛時所受的扭力並不大,所以起飛時並不太需要用兩舵來保持飛機的直線前進,一直到這次起飛我才真正體會到『起飛兩舵』的意義。 起飛之後,航管通知我們『蟋蟀』已經飛到洛杉磯的外海在等我們了,他並將最直接前往與『蟋蟀』會和的航線告訴我們,於是我就在他的引導之下將飛機的航向定好,前去『攔截』敵機! 飛機在兩千呎時出雲,我飛在豔麗的陽光之下沒有幾分鐘已經是汗流浹背了,記得祖凌雲將軍曾說過在民國四十年代初期,他駕著P-47前往大陳去支援當地駐軍時,就因為泡型座艙罩的聚光作用而使整件飛行衣被汗濕透!現在親身體會到這種狀況時還真是不大好受。 當我伸手將空調的開關調高時,隔著飛行手套我仍然可以感到開關上所傳來的那股熱氣,我頓時瞭解了為什麼在盛夏飛行時祖將軍仍然堅持飛行時仍必須戴手套的原因! 根據航管的通知,我已經飛到『蟋蟀』的正後下方三哩/五百呎,但是放眼望去,幾片稀疏的白雲在前面的藍天中,根本看不到任何飛機的蹤影!我瞇起眼睛對著前上方再度尋找,仍然看不到任何飛機,突然間我又想起了民國48年7月5日關永華在東洛島上空時,是否也是這樣的在藍天中尋找敵機? 『Cricket!(蟋蟀)12 o’clock high!』就在我仍在往前上方尋找時,教官哈布突然大叫了一聲,我聽了之後直納悶,我不是一直在往前上方找嗎?怎麼看不見那架飛機呢?順著哈布手指的方向看去,我才在一片疏雲中看到了蟋蟀的那架飛機,原來那架飛機的底部是漆成白色的,混在那片疏雲中就成了天然的保護色!我這個深度近視的菜鳥,雖然掛著眼鏡,卻還是看不見這遠在天邊的『長機』!這種真實的狀況突顯出了空軍要求飛行員們要有20/20視力的原因! 見到蟋蟀那架飛機之後,立刻開始第一個課目:編隊。我雖然沒有飛過戰鬥機,但是以前曾在飛Cessna152時,與同好做過編隊的動作,所以多少有些心得。那天見到長機在我正前上方之後,我立刻將油門推滿,同時將駕駛桿拉回,飛機開始以大角度爬高爬高,沒想到這架飛機雖然不大,馬力卻是相當可觀,隨著駕駛桿的後拉,一股沈重的G力立刻壓頂而來,那個本來不怎麼重的頭盔,突然變的像是一塊大石塊似的,壓的我連抬頭都有些困難,眼前也開始發黑,我趕緊將帶桿的力量放鬆了一些,讓飛機以較淺的角度爬昇。 蟋蟀的那架飛機在眼前慢慢的變大,我在兩機接近到五十呎左右時,開始將油門慢慢收回,來減少兩機之間的接近率,當我飛到他的右後方稍低的位置時,再將機頭稍微提高一些,將剩餘的空速用掉,這樣我的飛機就剛好編在他的右後方了! 教官見我一次就將飛機放在僚機的位置上,不禁對我豎起了大拇指,其實我也覺得奇怪這次怎麼一次就將飛機四平八穩的擺在僚機的位置,記得第一次在長島上空試著編隊時,飛機在長機的右後方上下跳了半天,就是無法擺平。今天編這麼的順,難道是教官哈布暗地裡幫了我一把? 編隊本來是原來的課目之一,但是教官見我一次就將飛機編好,在詫異之餘似乎還有一些失望,因為這樣就沒有再在這方面花時間的必要了。哈布同蟋蟀的教官那伯聯絡了一下,他們覺得既然蟋蟀已經飛過幾次,而我又一次就將飛機編好隊形,這種情況下,他們決定立刻開始當天的重頭戲:空中對抗! 哈布將飛機接手過去,然後將飛機向右拉開,那伯也在同時將蟋蟀的飛機向左拉開。 當兩機的距離相差到一哩左右時,哈布將飛機上的攝影機打開,同時將飛機交給我,並說了句:『Go get him, Pumpkin!』(南瓜,去打他!) 接過飛機之後,我向左望去,只見蟋蟀的飛機搖了搖翅膀之後,右翼一低就對著我衝了過來! 我也馬上將左翼壓下,同時蹬下左舵,對著他飛去,當時兩機間格不過區區一哩,而相對速度卻高達四百哩,所以幾乎是剛轉過機頭,就見到蟋蟀的飛機由我左翼旁通過! 多少年來與空軍飛行員們交談的結果,讓我知道在纏鬥時最重要的就是保持飛機的能量,而在當時兩機對頭之後,我唯一可以做的動作就是佔據高位,將當時的速度轉成高度,於是我向左後方拉桿,蹬下左舵,讓飛機向左上方衝去,因為有了前次的經驗,這次我帶桿的時候同時將腿部的肌肉繃緊,這個絕招是祖凌雲將軍幾年之前在一次閒談時告訴我的,他說這樣也會有與抗G衣的相同作用。果真,這次在大G爬升時,眼睛就沒有黑視的狀況發生! 蟋蟀在與我對頭通過之後,也開始往我的後上方爬昇,看來我們的戰術似乎都是同一個師父教的?我在座艙中伸著脖子,向左看著他的飛機的動態,但是他似乎轉的比我快的多,很快的就由我的視線中消失,我心中一急更增加了帶桿的力量,同時將抓著油門的手使勁的向前推去,想讓飛機飛得更快一點。但就在同時,我發現油門早被我捅到底了,發動機的轉速也幾乎到達紅線邊緣,而空速錶卻顯示著飛機已接近失速邊緣,而且還在快速的迴轉著! 天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在我還沒來得及反應之前,飛機突然一陣顫抖,接著就像一塊廢鐵似的掉了下去,如果不是綁著安全帶的話,我一定會將座艙罩撞開飛出去! 發動機的吼聲,加上飛機下墜時所產生的風聲,聽起來就像催魂曲似的刺耳!我在驚慌之中想起了三十餘年前初學飛行時教官所提醒的失速改正程序,於是趕緊將抓住駕駛桿的右手向前推去,但是感覺上駕駛桿卻是空蕩蕩的,絲毫沒有作用,然而就在那時飛機因為慣性的關係,機頭開始下墜,空速錶也開始向順時鐘方向轉動。駕駛桿也開始有些著力的感覺,於是我開始緩緩的加強帶桿的力量,頓時本來像浮在座椅的我,立刻被紮實的壓在座椅上,連眼皮都被壓的有睜不開的感覺! 飛機改平之後,我看了一下高度錶,發現我已接近兩千呎的最低高度,提示時作戰長曾提醒過我們一旦低過這個高度,教官會立刻取回飛機的控制權,免得讓情況失控。知道高度之後,我立刻開始環視四周,想找到蟋蟀的那架飛機,但是四下卻沒有任何其他飛機的蹤跡,就在那時耳機中聽見了蟋蟀的聲音:『Guns, Guns!』(開槍),我心頭一驚,立刻回頭,我不但看見了他的那架飛機,也看到了自己的飛機尾部冒出了一縷白煙!我已被擊中! 原來蟋蟀由我後方接近,按下駕駛桿上的機槍按鈕之後,一股紅外線立刻由他飛機中射出,我飛機上的紅外線感應器在收到那股光束 之後,就將機腹下的一個噴煙器打開,噴出一股白煙,表示我已被擊中! 我搖了搖翅膀,表示認輸,教官哈布將飛機接了過去,將飛機爬回五千呎的空層,重新擺回與蟋蟀平行相距一哩的位置,然後讓我開始第二場的廝殺。 有了第一次的慘痛經驗之後,這次我開始在注意『敵機』之際,也開始注意自己飛機的動態,但是總是有顧慮不過來的感覺,而且我發現在兩機纏鬥的時候,幾乎是無法去思考對策,根本是隨著敵機的動態而操縱著飛機,偶爾低頭看一下儀錶,瞭解一下自己的狀態,但是再抬頭時卻就看不件敵機了! 而且在追擊敵機時,只覺得自己一下被壓在座椅上,一下子卻又浮在座椅上,三轉兩轉下來就覺得早上吃的早餐似乎在胃理留不住了,為了怕在紀錄片裡留下嘔吐的丟人鏡頭(座艙裡全程錄影),於是我立刻放鬆一下操縱的份量,然而這麼一來,尾部就又冒出了白煙,再度慘遭擊落! 連續兩次敗北之後,教官哈布問我要不要讓他來飛一回合,讓我看看真正的空戰是怎麼打的,我當然說好,於是第三個回合裡我就安安穩穩的坐在那裡當個觀測員。 教官哈布在兩機對頭通過之後,並沒有立刻開始轉彎拉昇,而是稍微轉向敵機,同時一直注意著敵機的動態,當他看到敵機開始轉向我們時,他立刻將飛機推頭並轉向敵機,我注意到他推頭時,比我猛的多,因此速度增加的很快,飛機在快速下很快的就轉到了敵機看不到我們的死角,在那裡他開始帶桿,這個帶桿的動作也是相當的猛,我被壓在座椅上幾乎是動彈不得,但是他卻趁著機會很快的將飛機轉到敵機的六點鐘位置,我沒想到就這麼簡單的兩個動作就已經將我們的飛機放在敵機的尾部,哈布按下機槍按鈕,同時對著麥克風說:『Guns, Guns!』蟋蟀的飛機立刻由尾部噴出了大片白煙,那個景象真是很美。看著蟋蟀那架飛機冒著煙飛在我的前面,我想起了一句俗話,他真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在歸位預備第四回合的時候,哈布告訴我其實我的方法其實都沒錯,只是我太斯文了,『打仗不是遊戲,如果你知道他打過來的都是真的子彈時,你就不會那麼斯文了!記住!空戰不是特技表演,是要拼命的!』 慚愧!我只記得三十年前的帶飛教官說的操縱飛機時要柔和,而忽略了這是生死交關的戰鬥飛行! 第四回和時,我真是將飛機的性能發揮到極限,雖然我的身體在那種大動作下感到非常的不適,但是我似乎抓到了個中竅門,對頭之後,我也是先將飛機俯衝建立起較高的能量,然後利用高速開始爬昇,那時因為G力的影響讓我覺得抬頭都有困難,同時抓著駕駛桿的手也開始酸麻,但是我卻絲毫不敢放鬆帶桿的力量,當我將飛機飛到蟋蟀的四點鐘方位時,他大概也覺得大事不妙,於是開始向下俯衝,我也順勢推桿繼續對著他飛去,這樣由爬昇狀態中突然變成俯衝,五臟內腑在胸腔內也開始翻騰,那個滋味實在不好受,強忍著幾度衝到喉嚨的酸水,小心翼翼的想將蟋蟀的飛機放進瞄準靜的光網,但是他卻狡猾的像一條鯰魚似的在我前面向四方亂竄,而我當時覺得根本是視覺主宰著感覺,看著他的飛機在前面往上飛,我拉桿,他往下飛我推桿,他向左轉我壓桿並蹬舵,這其中我還隨著他做了個桶滾,最後我終於將光網套住他的飛機,然後我幾乎是屏住呼吸的按下機槍按鈕,立刻一股濃煙由他的機腹下噴出!我擊落了一架飛機! 這雖然不是真槍實彈,然而在這模擬的環境下,我已經為自己的戰果感到相當興奮,欣喜的心情充滿了我的胸腔。坐在旁變得哈布教官也給了我一個大拇指的手勢,我正想再繼續打下一個回合時,耳機中傳來蟋蟀那架飛機教官的聲音,告訴我們時間差不多了,該示返場落地的時候了。 我們兩架飛機在洛杉磯外海重新編隊,然後在航管的引導下往Fullerton機場飛去。我還是飛在右翼稍後的位置,這時我的心情已經平靜,看著左前上方的長機,思緒卻已飛回了四十年前的新竹空軍基地,我似乎可以看到我自己站在五號跑道圍牆外面,看著進場落地的的軍刀機,想著哪一天我也可以如那些空軍飛行員一樣的駕著飛機在藍天中「為祖國戌守天塹,擊匪賊墜落河西!」然而老天卻引導我走了另一條路,一條似乎距原來的夢想非常遙遠的路,但我的執著竟終能將我帶回到那始終沒有忘記的初衷。想到這裡,我搖了搖駕駛桿,飛機隨即左右晃了晃,似乎在告訴我這並不是夢境。 回到Fullerton機場上空,我們兩架飛做了一個衝場解散,我放下起落架,由四邊轉入五邊,此生唯一的一次模擬空戰飛行即將結束。看著對著我漸漸浮上來的跑道及大地,想著那句經典的廣告詞『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此生雖然沒能如願地成為一位捍衛領空的戰士,但在知天命的年紀我居然能享受到這幼時夢境成真的喜悅,毋寧是另一種願望的達成方式。 當然這次能圓夢,是要謝謝兩個女兒的貼心,讓我能比在電腦上玩Flight Simulator更近一步的去體會空戰的刺激!
- 懷念陳文寬老先生by [email protected] (王立楨) on May 12, 2023 at 5:03 am
一大早接到陳文寬老先生過世的電話時,著實怔了一下,雖然心中知道在他這個年紀,這是遲早的事,但是一但面對,卻還是驚訝的拿著電話不知該說些什麼。認識陳老先生是在2004年復興航空公司離職員工聚會的場合,但是知道他的大名卻是在更早的民國五十年代。那時我在一本舊雜誌上看到一篇文章,敘述民國四十三年一架空軍的戰鬥機在南澳島附近的海面迫降,飛行員黃翔春少校在海面漂浮待救時,是復興航空公司的總經理陳文寬駕著一架PBY水上飛機,將黃少校營救出險。這篇精彩的文章不但讓我記住了一段空軍故事,更將陳文寬的大名深刻在我的記憶中。當時年幼的我,把黃翔春少校怒海獲救的事,當成歷史故事看待,因此根本沒有想到日後我竟然有機會認識陳文寬本人,而更有替他做傳的緣分!認識陳文寬先生的時候,他已經是91高齡,他的許多朋友都已作古,因此能陪他聊當年藍天趣事的人已經不多。而當他發現我這個後生晚輩居然對中華民國近代航空史相當熟悉之後,就經常的請我去他家聊天、吃飯。在那些聊天的過程中,他說了許多我之前完全沒聽過的小故事,例如他如何在剛進入中央航空公司時,以一趟包機飛行就替公司賺到一架飛機的傳奇故事;抗戰中他在武漢淪陷前,救出來的一位陸軍軍官,日後竟在補給滇緬孤軍時於猛薩巧遇的故事,及我國政府如何與美國中央情報局聯合支援印尼革命的內幕故事。我有幸得到他的許可,將這些故事記錄下來,使這些秘辛得以流傳。而與他相處的十多年間,我也發現了他對新科技的追求並不亞於一般年輕人。當他看到我使用手提電腦將他的故事記錄下來時,他立即對電腦產生了興趣,並在一個星期之內買了一台桌上型電腦,然後就憑著那本隨著電腦而來的手冊,學會了簡單的電腦操作。為了更深一步地了解他的這個新「玩具」,他還訂閱PC Magazine,繼續的去學習電腦技術。幾個月之後,在一次去他家晚餐的時候,他拿著那份雜誌的一篇文章「Building a PC is easier than you think.」問我,有沒有自己組裝過電腦的經驗,我告訴他我曾經試過一次,雖然成功但絕不如那篇文章說的那麼簡單。他聽了之後點了點頭,並沒多說什麼,而我也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但我卻怎麼也沒想到,95歲的他還真是根據那篇文章,買到所有的零件,並在一個月之內將那台電腦組裝成功!組成電腦後,他還將三具顯示器連接到電腦上,這樣在電腦上玩飛行模擬器時,他就可以同時看到飛機的前面及左右兩邊,除此之外,他還學會了噴射機的操縱程序,在模擬器上順利的操縱一架波音747在舊金山機場飛了一個起落航線,這也算彌補了他從未飛過噴射機的遺憾。九年之前,聯合報記者程嘉文兄將陳文寬先生為國家所做出的貢獻告訴有關單位,並多方奔走協調,終於促成交通部與總統府決定分別頒發一等交通專業獎章及頒贈三等大綬景星勳章給他。他在返回台灣接受贈勳的那段期間接受新聞媒體訪問時,被問得最多的問題並不是他在民航界的成就,而是「長壽的秘訣」,因為所有人見到101歲的他的行動就像70幾歲的人時,都想知道他是如何養生。而他也毫不保留的表示「不生氣」與「不擔心」是他生活的根本,因為「生氣」與「擔心」都是會傷神及影響情緒而對事情毫無幫助。這種養生方法看來還真是很有用,因為他又快樂的活了九年,我也得以多陪了他幾年,多聽了許多故事。去年在我返回台灣之前,最後一次去他家與他共享下午茶時,他曾對我說,我替他所寫的回憶錄該沒多少人看,因為所記載的事實在「不值得看」,當時我曾開玩笑地對他說,我這就回台灣去查查那書的銷路,然後回來再向他回報。他的生日是4月13日,所以我將返美的機票訂在4月12日,想著回來之後替他過110歲的生日。沒想到今年他的家人突然決定提前一天,在4月12日替他過壽,使我錯過了這個與他相聚的機會。我在返美後與他通話時,曾表示想去看他,但他卻表示他有些累,等他休息過來之後再打電話給我。然而我終究沒有等到那通電話。他在兩天前對著這個世界呼出了最後一口氣,然後以很瀟灑的身影駕返道山。昨天我重新掀開他的傳記,看著裡面一件件動人心弦的故事,想起他以濃厚的鄉音在向我描述那些往事時的情景,我的眼淚不禁流了下來......Mr. Chin, I miss you!2004年與陳文寬先生第一次見面時合影。
- 琉璃廠畢業生by [email protected] (王立楨) on August 25, 2022 at 12:27 am
琉璃廠畢業生老母親由北平逃出來得時候是北師大三年級的學生,還要再修一年半的學分才能畢業。因此她剛到台灣的時候,沒有教中學的資格,只能先在小學任教。因為母親原來修的是家政系,而台灣師大那時沒有這個學系,而她又不願意像其他幾位同學一樣改修其它科系,所以她就一直等到民國47年,台灣師大有了家政系之後,她才回去將學分修滿,於民國48年畢業後,她才開始在苗栗農校任教。我一直覺得奇怪,既然一定要大學畢業才能教中學的話,為什麼她的一位同學,一到台灣就開始在台北建中教書,而且教了一輩子,多少建中桃李。小時候我還真去問過老媽,為什麼那位阿姨不用去補學分?老媽一直沒告訴我。直到有一次她們同學聚會,我又去問另外一位阿姨,結果這位阿姨笑著告訴我,那位阿姨是「琉璃廠」畢業的。琉璃廠是所什麼學校?多年之後我才知道,原來當時全國各大學的畢業證書都是在北平琉璃廠印製,而在印製的時候,琉璃廠通常都會多印幾份留著備用......。那年在急忙中逃出北平時,大家所想只是路條、盤纏等當下所急須的東西。那位阿姨卻想到了一但在台灣需要找工作時,文憑是必須的文件,而師大肄業絕比不上某大學畢業。於是她在聯行前,趕到北平的琉璃廠去了一趟...於是那位阿姨就由「琉璃廠」成了某大學的畢業生!
- Post Titleby [email protected] (王立楨) on May 16, 2022 at 2:28 pm
雨滴是母親的眼淚 午餐後由窗戶外望,只見前面的春雨輕輕的飄在空中,公寓旁的小山在雨中顯得格外青翠,這種景象對於長年居住在加州的我來說,實在是難得一見的。於是我拿起雨傘,走進雨中,去接近這加州無法享受的雨景。 兒時觀雨紗窗內 剛出門,幾滴雨珠就打在的臉上,這讓我想起了一個甲子前的往事。那時住在竹南,臥室窗外有一棵木瓜樹,我經常躺在臥室裡的塌塌密床上,看著當時我所能懂的小說。下雨時雨滴打在木瓜樹的大葉子上,隨即向四下飛濺,那濺開的小雨滴透過紗窗,打在臉上,讓我覺得非常的清涼。那雖然是半個多世紀前的感覺,但它卻伴隨著記憶永遠藏在我的腦海中。 隨著那段記憶讓我想起了在竹南的純真歲月,每天穿過竹南中學,再走過一大片稻田的田埂後,到竹南國小去受教。那時為了能與同學打成一片,我也曾試著光腳去上學,但穿慣皮鞋的腳丫子終究無法適應那一公里多的碎石子路程,在一個多星期後,還是回歸原來,繼續穿著在同學眼裡是「奢華」的皮鞋去上課。 中年淋雨機棚外 想到下雨,我在TWA航空公司任職時,也有一次與雨有關的回憶。那天下著大雨,有一架在甘迺迪機場過境,要繼續前往洛杉磯的707襟翼收放不正常。我帶著一位技師前去查看,當時飛機停在棚廠外,我站在卡車升降平台上,看著滂沱大雨打在機翼上噠噠作響,豆粒大的雨珠打在身上,雖然隔著反光雨衣,但仍然可以感受到那雨點的威力,沒一會兒眼鏡就被雨水弄糊,讓我完全看不清楚眼前的東西,我只有將眼鏡摘掉,將頭靠近襟翼滑軌,仔細檢查。結果一不小心,眼鏡掉下升降平台,並在升降平台降下時被擠碎。那天我由卡車上下來時已成了渾身濕淋淋的睜眼瞎子。 這輩子被雨淋的次數很多,尤其是在甘迺迪太空中心出差時,經常被一陣來的莫名其妙的大雨給淋得全身濕透,但那次檢查襟翼時的淋雨經驗,卻是在記憶中最為鮮明。 而今走雨小山下 今天出門後,我打著傘順著公寓旁的小路往後面的小山走去,雨勢忽大忽小,就在那輕飄的雨絲及狂飆的雨珠間,過去人生中的許多片段在腦海中閃過。松山虎林街、竹南和平街、頭份東庄里、巴西聖保羅、紐約皇后區、康州米多鎮及加州聖荷西,我都曾在這些地方長期逗留,此生悲歡離合的記憶也都散佈在這些城市的某一角落。 然而浪跡天涯五十餘年後,記憶中最鮮明的地方卻仍是竹南與頭份,那是我成長的地方,也是我最眷戀的地方。以前我一直不懂為何英文中稱祖國為Motherland 而不是Fatherland,這次我回到竹南及頭份,站在當初「家」的所在地點時,第一個閃進腦中的就是剛剛過世的母親,我似乎可以感受到母親的手在撫摸我的臉龐,霎那間我了解到Mothland的含義。 在加州的家中後院,我蓋了個亭子,並將它命名為「觀雨亭」,想著在下雨的時候可以坐在亭子下聽雨,聽著淅瀝的雨聲,感受到雨滴濺在身上的感覺..... 那是兒時的回憶,雨滴是母親的眼淚!撰文:王立楨
- 龍年生的兔子by [email protected] (王立楨) on March 19, 2022 at 7:41 pm
龍年生的兔子 撰文:王立楨 每次有人問我,我的屬相是什麼時,我都回答說:「我三十歲以前屬龍,三十歲之後屬兔。」 任何人聽到這樣的回答,都會覺得奇怪,怎麼會有這樣的事?而我也知道這樣的回答一定會引起人們的好奇心,所以我一直都會將這個有趣的現象,當成聚會中的話題,來吸引大家的注意。 這兩天在台北的防疫旅館中,閒得無聊,於是決定彈彈鍵盤,將這個故事寫下來分享給廣大的臉書朋友們。 我是出生於1952年的1月31日,那一天是陰曆的正月初五,而那一年正好是龍年,所以老爸老媽兩人那時相當高興的覺得生了個「龍」子。 而此後凡是有人問我的屬相時,我也很自然地說:「我屬龍。」 那麼我這條「龍」怎麼會在三十歲那年多長了一歲,變成「兔」了呢? 那是因為那年我去算了一次命,通常人都是在倒霉的時候,才會想去找命理師來指點迷津,而我那年由正月開始就諸事不順,到三月時運氣已經背到不行,於是老媽覺得該去找位大師去算算流年,看是哪裡被沖到,有沒有廻避之道。 結果經過老媽的朋友介紹,我們就由康州開了兩個鐘頭車子,到了紐約唐人街的一個老舊樓房裡,見到了那位命理大師。 那位大師拿了我的生辰八字,掐指一算,隨口說出:「欸,您屬兔啊。」 我聽了之後,想著我明明是龍年正月初五出生,他竟然說我屬兔,這麼簡單的東西都會算錯,那他分明是一個招搖撞騙的江湖術士,而且是一位段數不高的術士。於是我提醒那位大師,我是屬龍,他算錯了! 他抬起頭,隔著厚厚的眼鏡片,看著我說了一句我一直沒忘記的話:「我知道你是陰曆正月初五出生,但是中國人排屬相並不是由陰曆正月初一開始,而是由立春那天開始,而立春年年都是在陽曆二月四日,你是陽曆一月三十一日出生,所以你屬兔!」 聽他這麼一說,我傻眼了,我從來不知道屬相是這樣算的! 那位大師那天對我說了些什麼命理,我完全沒聽進去,我只想著這一年還真不順,進去算命時還是一條龍,等出來時就變成一隻兔子了,還有比這更倒霉的事嗎? 現在您知道我為什麼說,我三十歲以前屬龍,三十歲之後屬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