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教授所沒有告訴告訴你的事

「大江大海一九四九」補遺 最近看了龍應台教授的「大江大海一九四九」一書,發現龍教授在描述長春被圍的慘狀時,漏掉了其中非常重要的一段故事,那就是在圍城最高潮的七月間,國軍曾出動過四架野馬式戰鬥機掩護著一架運輸機冒險進入長春,落在城裡的自由大道上,成功的接出了一位當時被困在城裡的一個人,那個人非但不是達官顯要,而只是一位沒有任何人事背景的中尉! 當年(一九四八年)七月二十八日下午,空軍四大隊二十二中隊的陳中尉受命駕野馬式戰鬥機掩護空運機空投長春,但他在低空對地面炮位掃射時,被地面炮火擊中而迫降在城裡的自由大道上。 當陳中尉在長春迫降的消息傳到空軍第一軍區司令部之後,當時的空軍副總司令王叔銘立刻決定要設法營救他出險。王副總司令並沒考慮迫降的只是一名中尉,他想的是空軍同袍中有遇難,空軍絕對不會放棄任何營救的機會,因為這事關空軍中整體的士氣! 第二天清晨天還沒亮,四架P-51戰鬥機由二十二中隊的中隊長喬無遏上尉領隊由北塔機場起飛,掩護著一架由李煥白中尉所駕駛的C-47空運機前往長春執行營救任務。 清晨七點鐘,四架P-51準時抵達長春上空之後,立刻開始對圍城的共軍炮位開始猛烈的攻擊,使共軍沒有一點喘息的空間。就在共軍被炸的抬不起頭來的時候,那架C-47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架勢由公主嶺方面低空進入長春,並落在自由大道上。當那架C-47落在自由大道上之後,許多由管道得知這次營救任務的長春市民,立刻一窩風的對著那架飛機衝去。 李煥白中尉見到那些湧過來的人群,知道如果他將飛機停下,那群人一定會強行登機,而且來的人一定會更多,屆時那架飛機絕對會因為超重而無法安全起飛,於是他臨時決定不將飛機停下,他轉身向機工長說明情況,要機工長在飛機滑行的情況下設法將陳中尉搶救上機。機工長隨即回到後艙將機門打開,同時注意衝向飛機的那群人們。 C-47減速之後轉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彎,同時開始向反方向滑行,陳中尉在見到飛機轉彎之後知道飛機將不會停下,因此他也急忙的衝向飛機,C-47的機工長也在那時發現了衝上來的人群中身著飛行衣的陳中尉,於是他抓住陳中尉伸出的雙手,順勢一提就將陳中尉拉進了機艙。 在空中擔任掩護的喬隊長見到C-47落地之後轉了個彎,停都沒停就又起飛了,一時也不知道到底接到人沒有,而當時他因為一方面要注意C-47的情況,也要注意地面的炮火,再來還要注意自己僚機的狀況,所以連用無線電詢問李煥白中尉救援情形的時間都沒有,他只有繼續對地面攻擊來壓制對空炮火而掩護C-47脫離現場。 直到飛離長春之後,喬隊長才有機會問一下李煥白中尉到底接到人沒有,李中尉很興奮的用英文答了一句:「Mission Accomplished!(任務達成)」 那位在長春圍城期間唯一成功脫險的陳中尉,就是四十一年之後在台灣晉升為中華民國國軍最高指揮官 – 參謀總長–的陳燊齡!

AO太陽眼鏡

在eBay網站上無意間看到了AO的太陽眼鏡,看著它閃亮的金邊,獨特向後延伸的鏡腳,思緒一下字就將我帶回了42年年前的台灣。那時的AO太陽眼鏡是空軍飛行員的基本配備之一,與其它金邊太陽鏡最大的不同處,就是它的鏡腳並不像一般眼鏡似的在耳後向下彎曲,而是直線的向後延伸,因此許多飛官們都用Dymo的條碼機去做一個名牌(例如Capt. Luh Rey-Lung)貼在它的鏡腳上,所以AO眼鏡加上Dymo名牌就成了當時飛行員的象徵。對於空軍事物幾近痴狂的我來說,這個象徵也成為我當時所追求的圖騰之一!只是對於一個只是高二的學生來說,每副三百多元台幣的價格(當年大學畢業生的起薪似乎才每月一千五百元左右),是遠遠的超過每週零用錢只有五塊錢的我所能負擔的起的。民國56年秋天,青年戰士報刊登了我的一篇文章『我們必須去,但不一定回來!』那是我將在火車上聽到的幾個飛行員談論一次大陸偵照任務的故事,寫成的一篇文章。那篇文章不但讓我接到了許多大學女生的來函(這是後話,日後再詳細報導),更替我賺了新台幣三百三十元的稿費,這可是一筆不算小的財富,於是在拿到稿費的那個週末,我就跑到中華商場去找AO太陽鏡。在中華商場來回逛了幾趟之後,發現每一家眼鏡行都有那種太陽鏡,只是價格不同,看似完全一樣的東西,價格卻由最便宜的350元一直到最貴的450元,而且每家都會告訴我他們賣的絕對是真品,要我不要上當買到假貨,那時我才知道原來這種太陽鏡也有假貨!既然找不到比350元更便宜的了,我就預備將所有的稿費加上先前所存的20元全部拿出來,去將那副天價的太陽鏡買下來。沒想到還真會碰到有錢還買不到東西的狀況!當我回到那家要價350元的店家的時候,裡面的店員正在向一位中年人介紹另一款的太陽鏡,根本不願意理我,我一開始還耐住性子等著他們談,但是當我發現他們所談論的太陽鏡竟只是一百五十元左右的價位時,我忍不住的插嘴向那位店員表示我要買那副『三百五十元』的太陽鏡!但是大概我的學生模樣讓那位店員認定我根本買不起那高價位的奢侈品,所以只是看了我一下,就叫我等著。有沒有搞錯啊?我可是花錢的大爺哪!叫我等著?我看你等著去吧,我就不信有錢買不到東西!走出那家眼鏡店,走沒兩步路突然發現在武昌街旁邊的那棟中華商場後面有一家小眼鏡行,於是我就抱著姑且再一試的心情走進去詢問價錢,沒想到這家擺明著告訴我他們賣的就是假貨,而且一副只要300元!乖乖!一下子就便宜了50元呢!這可是10個星期的零花錢哪!拿著那副假貨,左看右看,還真的看不出有甚麼地方不一樣,據店家告訴我,真品與假貨的最大差別就是鏡片,鏡架是完全一樣,我這一聽心中大喜,立刻就下定了決心要買假貨,因為我這大近視眼不管買哪一種太陽鏡都是要將鏡片換成有色的近視鏡片,所以我真正的目的也只是在買鏡架而已。早就知道在中華商場買東西是要殺價的,但是我根本不知該將價錢砍到甚麼地步才不吃虧,而且靦腆的我根本不知如何去講價!然而不講價的話,不但得花冤枉錢,還會被那些賣東西給我的人譏笑為凱子!所以無論如何是要殺價的!『這個假貨還要300塊錢,太貴了,280吧!』我很為我自己的第一次講價行動滿意,那個店員該知道我可是見過世面的買家,他可別想唬我!『好吧!就280吧!』那個店員是想都沒想就答應了我的價錢,這個仗還沒打,我就贏了?然而看著那個店員的表情,我才頓然瞭解我出的價錢根本算不上殺價,他根本懶得同我囉唆!只是當時我已興奮的過了頭,根本無暇去想那個店員對我的看法,我想著我終於買到了一副若假似真的AO太陽鏡,而且比坊間的最低價還便宜了70元哪!顧不得那副眼鏡還只是平光的鏡片,離開眼鏡行之後我立刻將那副太陽鏡戴上,然後以自己覺得很帥的姿態走上了台北街頭。四百多度的近視,沒有眼鏡,走路雖然還不至於摔跤,但是等公共汽車時卻讓我經歷了美夢成真後的遺憾…..那時台北的公車是幾路公車共用一個站牌,所以即使我摸索到了車站,卻看不清楚來的公車是那一路的,所以一直等車子到了站前我才隱隱約約的看出是我要搭的那一路公車,趕緊招手,但是太晚了,同站等車的人都看到了一個理著平頭,戴著時髦AO眼鏡的小男孩站在絕塵而去公車的黑煙裡……..那一天,15歲的我買到了一個代表空軍飛行員身份的AO太陽鏡!

母親節的父親  

「克拉瑪對克拉瑪」這部電影在多年以前放演的時候,我總覺得那個導演似乎是在述說我家裡的故事,因為糟糠之妻真是在生下兩個女兒後不久就下堂求去;原來她突然覺得需要有一份屬於自己的天地,而不願意就此被家庭絆住。在堅決的意志下,她對著我們揮了揮袖口,雖然沒帶走一片雲彩,卻給我留下了兩個加起來不到五歲的女兒。沒有生氣,也沒有時間生氣;面對著兩個稚齡的女兒,首先我得先將她們倆安排妥當。當時因為老爸已經退休,老媽仍在學校任教,所以家庭會議的結果是安排老爸到美國來替我照顧這兩個小丫頭。老爸這輩子帶過兩兒一女,他想以他的經驗,帶這兩個小丫頭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我雖然沒有太多經驗,但是對她倆卻有推不掉的責任,於是我和老爸就開始了此後十多年的“單親”生活。兩個大男人帶著兩個小丫頭總會遇到許多意想不到的麻煩,其中最大的問題莫過於因為性別的不同而引起的麻煩。 記得在老大薇薇六歲那年,我帶她到迪斯奈樂園去玩,一切都很順利,直到她要上廁所的時候;我才發現穿著小裙子的她已經不再方便跟著我進男廁所了。於是我將她帶到女廁所門口,叫她自己進去,同時告訴她我會一直站在門口等她,不論發生甚麼事我都不會離開。沒想到她進去不到一分鐘我就聽見廁所裡面傳出一聲大叫,然後她淚眼汪汪的衝了出來,而且抓住我就跑。等我跟她跑了一段路之後才有空問她到底出了甚麼事;原來她從來沒有自己一個人進過公廁,進去之後只見所有的門全是關著的,不知道那就表示裡面已經有人了,所以她就想由門下面爬進去,而坐在裡面的那個太太卻怎麼也沒想到會有人由下面鑽進來,一時驚慌就大叫出來;而薇薇也不知道裡面已經坐著一個人,再加上那聲慘叫著實讓她嚇了一跳,所以趕緊轉身又爬了出來。現在事隔多年,我們常拿著這當笑話來說,但又有幾人能體會到我當時的心情呢。為了怕不正常的家庭關係會影響到兩個女兒的心理健康,我從來不在她倆前面指責她們母親的不是,相反的我經常讓她們有相處的機會,希望她們能像一般孩子可以有正常的母愛。然而她們幼小的心靈中到底還是受到了這不正常家庭的影響,而對事情的看法有所偏差。那次是我們去舊金山的漁人碼頭玩,在一家商店裡,小女兒蕾蕾看上了一套磁狗。那是一隻公狗帶著一隻母狗及兩隻小狗的磁器,看著她如此的喜愛,我就將它們買了下來送給她。她很興奮的將它們放在她的床前。有一天我在客廳裡聽見她向她的朋友介紹她的新玩物時,我才發現她的心靈已經被這不正常的家庭所影響了,因為一般人看到的是一對狗爸爸和狗媽媽帶著兩隻小狗,她卻指著那隻公狗向她的朋友說那是爺爺,那隻母狗她看成了爸爸,大一點的小狗是姊姊,小一點的那隻狗是她自己。我聽了之後心中真是難過的不得了,因為我還一直很天真的認為這破碎的家庭不會對她倆造成太大的影響。單親生活的最高潮發生在幾年前的母親節;那天女兒學校有一個為母親舉辦的活動,我和一大群家長們坐在台下看著孩子們在台上表演。其中有個節目是由每班派出一個學生上台去朗頌他們自己所寫的有關母親的文章,當薇薇走上講台時,我真是吃了一驚,她並沒有告訴我她要上台,我猜想她大概是怕我難過所以沒先告訴我。但是她一開口我就知道我錯了,因為她竟然說的是:「我的媽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走了,所以今天我要說的是我的爸爸...」當時我先是一愣,然後喉頭就像是讓甚麼東西噎住了的似的,聽著她的聲音,許多前塵往事重現心頭,多少“單親”的辛酸全在她的朗頌聲中化為灰燼。那天當她下台的時候我已是激動的淚流滿面,泣不成聲了。 如今兩個女兒都已自大學畢業。撫養他們長大的日子雖然有過不少困難,但是我卻很珍惜那段我們共同走過的時光,因為它使我們父女之間產成了一種比平常家庭中更深的一層感情。

新書發表會 – 意外

四月四日在Cupertino作新書發表時,發生一點小意外。我在講完之後,照例會詢問大家有沒有甚麼問題,這次一位您已逾九十的長者,起立發言,他先表明他是空軍官校15期的閻寶森教官,我聽了之後真是相當的興奮,因為『飛行員的故事』第三輯中就有一篇故事是描述閻教官與任廷榮教官在1958年9月25日執行一次空投任務時,那架C-16的右水平安定面被打掉之後仍安全飛返水湳機場落地的經過。不過閻教官上台之後,表示那篇文章的內容完全錯誤,因為他說他當時職位是上校副大隊長,因此不可能如那本書中所描述的在那次任務中擔任任廷榮教官的副駕駛,另外他也表示當時是左水平安定面被打掉,而不是右水平安定面。當時因為有許多讀者已經開始排隊要我簽名,加上當時並沒有太多的人注意閻教官所說的事,所以當時我就沒多做解釋,不過我到願意在這裡來解釋一下:閻教官說當時他的職務是上校副大隊長,我想這是他記錯了,因為823砲戰時,10大隊的大隊長是10期的秦瑞,副大隊長張金詔也是10期的,102中隊中隊長黃義正是13期的,在軍中倫理相當嚴謹的當時,15期的閻教官是副中隊長該是沒錯的。另外,即使是副中隊長,出任務時替期別較低的學弟擔任副駕駛是相當平常的事,因為官階較高時出的任務也就相對減少,這種狀況下,出作戰任務時,就非常有可能坐在右座。尤其是閻教官當時剛由八大隊調到十大隊,也剛由B-25換裝成C-46,出作戰任務時坐在副駕駛座位上更是理所當然,這跟個人的官階與期別無關。還有,閻教官表示當時是左安定面被打打掉,我想我不必做太多的解釋,只要將當時相片貼在此地大家就可以看出到底是那邊的安定面被打掉了。

徐老師的教鞭

其實我在六合國民學校的時間很短,只唸了一年就畢業了。那是民國51年6月,家父任職的中國人造纖維公司替當時廠裡的一些工程師們在頭份廠的右邊蓋了一批宿舍,於是我們家就於當年的暑假由竹南搬到了頭份,而我也由竹南國小轉到了就在宿舍隔壁的六合國小。剛進六合時還真是不習慣,因為祖籍河北的我好不容易才在竹南將台灣話學得差不多,就轉到一個課餘時間全講客家話的學校,而我那口標準的「京片子」在校園裡可是讓我吃足了苦頭……那時我唸的是六年乙班,導師徐老師,對於我們那群半大不小的孩子們實施的是「愛」的教育,因為往往是「愛」之深,也就「責」之切,在那體罰是家常便飯的歲月裡,我經常是因為搞不清楚幾隻雞跟幾隻兔子在同一個籠子裡,或是哪個火車要開多久才追的上先開的火車,而被叫到講台前面和一群同樣不開竅的小子們接受老師的「愛」,每天被「愛」的結果是雙手紅腫下發誓長大以後一定要去當老師,也去找一群小朋友來溺愛一番。回憶中在六合短短的一年裡,除了惱人的算術之外,也有一些難忘的往事;一位六合早期的校友在高中畢業後加入空軍,經常在我們朝會時駕著軍刀機前來共襄盛舉,站在司令台上的師長曾被噴射機的噪音騷擾的不得不停止那漫無止境的訓話,而我站在隊伍中卻被那飛機在清空中翱翔的姿態迷住了,看著那架飛機以藍天為畫板在六合操場上空留下一幕幕動人心魄的空中絕技,就在那時我又決定長大之後不去當老師了,去當飛行員不是更有趣嗎?當然,在那個一切以聯考作為最終目標的年代裡,不論在作文課上說我的志願是老師或是飛行員,都得先進一所好中學才行,所以即使我對飛機有再多的興趣,我還使得先搞清楚那個籠子裡有多少隻雞,多少隻兔子!而天生愚蠢的我雖然知道「勤能補拙」,卻偏偏懶惰成性,於是徐老師就不厭其煩的對我實施「愛」的教育。徐老師的教鞭還是有他的用處,除了讓我在冬天裡雙手痛的抓不住筆之外,也把我送進了台北的徐匯中學,我記得那年我還是六合唯一的畢業生到台北去考中學的,而入學考試國文數學兩科192分的高分總算沒丟六合及徐老師的臉。初中三年在徐匯,高中三年在竹中,雖然唸過的書本疊起來比我還高,但是我似乎並沒多長任何知識,每天還是懵懵懂懂在想「長大之後我要去當……?」在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之前,家父就奉命調到國外服務,而我也就在高三下那年隨著家人移民到了國外,初到國外時進入當地的學校,英文跟不上是預料中的事,而沒想到的卻是我的數理程度在班上竟遠遠的超過其他同學,想來在徐老師那根教鞭策劃下的「愛」的教育究竟還是相當有效的!高中畢業之後我進入紐約的航空工學院就讀,那時雖然不再需要知道有幾隻雞和幾隻兔子在一個籠子裡,但是我們卻要知道比雞兔同籠要難的多的物理問題,然而每當在思考那些似乎永無解答的空氣動力學問題時,我總會想起徐老師的那根教鞭,似乎那根教鞭仍在鞭策著我,而往往在那時多難的問題都會迎刃而解。在大學畢業之後這些年來,我一直在航太界服務,所參與過的專案有二十多件,其中比較出名的是「賀伯太空望遠鏡」、「火星探測器」及「太空梭」等專案,而火星探測器完工之際,所有工作人員的簽名都被用電子儀器焊在一片積體電路板上,那個探測器在1996年登陸火星之際,我曾激動的落淚,我想到的是那個曾經連幾隻雞和幾隻兔子都算不出來的我,竟然可以參與這個在人類太空探險上佔著相當地位的專案,徐老師的那根教鞭可真是造就了我!在天氣晴朗的夜晚,我會在後院用天文望遠鏡去尋找火星,同時想著遠在天際的那科紅色的星球上,竟有我的簽名在那裡,徐老師的教鞭竟然把我打到那裡去了!

新書發表會

今年的新書『飛行員的故事』第三輯已經出版近四個月了,在台灣已經辦過了兩場相的成功的簽書會。回美國之後卻一來因為工作相當忙碌,再來也是考慮到場地與時間的安排,所以始終無法確定一個日期來與讀者見面,分享這一本新書。後來經過北加灣區世界文化廣場的戚主任及杉磯的名主持人林慧懿的鼎力協助,現在終於定好了日期與地點,可以將這本書中最精彩的一段配上相片與航圖,介紹給大家。 洛杉磯的時間及地點則配合世界書局的年度書展,在五月二日下午一點於世界日報總社,1588 Corporate Ctr. Dr.Monterey Pk, CA 91754舉行。 希望對空軍有興趣的朋友屆時前來捧場。

星星的殞落

今年一月十日我回到國內為我的新書『飛行員的故事』第三輯舉行新書發表會,到台灣的第二天一大早我就為這件事打電話給李子豪大哥,希望他能前來捧場。那天是李大嫂接的電話,她以我最熟悉的鄉音在電話上跟我說:『…..子豪打球去了,我讓他回來打電話給你………』聽了她的話,我的腦海中立刻浮起了子豪大哥那副永不服老的樣子,雖已年近八十,但是每次見到他時,他幾乎總是神采奕奕的穿著一身運動裝,拿著球拍,永遠精力十足的模樣。認識子豪大哥是在二十年前,他在任職三軍大學空軍學院院長的時候,但是我對他的神交卻開始在更早的四十六年之前………….那是在民國五十二年十一月七日,子豪大哥駕著一架F-104A在執行演習任務時,於台南市上空著火,為了避免飛機在市區墜毀時可能造成的巨大傷害,他冒著飛機隨時可能爆炸的危險,將那架主油箱著火的飛機飛離市區,並以順風落地的方式落在台南基地,這在當時是一件相當轟動的新聞,各大報紙都曾詳細的報導這個事件,也對子豪大哥做了相當詳細的介紹。。那時我才是一個初中一年級的學生,雖然有著想與英雄相識的衝動,但是自己也明白我們之間的距離,所以我當時只是將他的名字牢記在心,期待日後能有機會結識這位空中英雄。在五十年代後期那幾年間,子豪大哥在繁忙的工作期間也勤於筆耕,那時的『中華民國的空軍』這本雜誌上幾乎每一個月都會有他的散文,他以穩健的筆法,詼諧的口氣,寫下了一個飛行員在工作與家庭間的種種趣事,而我也由那些文章中對他有了更多的瞭解,因此感覺上似乎我已經認識了他一樣。民國五十八年我隨家人移居國外,但是「中空」雜誌卻像是一位最忠實的朋友一般,每個月準時的前來向我報告空軍中一些耳熟能詳的飛行員近況,所以即使隔著浩瀚的太平洋,我也陸續得知子豪大哥當了七中隊的中隊長,升了一大隊的副大隊長,再後來又成了三聯隊的聯隊長。民國七十七年我回國渡假,經由祖凌雲將軍的引薦,認識了當時的總司令陳燊齡將軍,那天在與他聊天的時候,他驚奇的發現久居國外的我,竟對空軍的家務事瞭解如此之深,於是他問我家父原先在空軍哪個單服務,因為他認為只有空軍子弟才有可能對空軍有這樣的認識,沒想到當我表明家父不是空軍,而是西北工學院畢業的工程師時,他立刻告訴我,他也是西北工學院的校友。於是當天在照顧子姪輩的心情下,他問我想認識空軍中的哪些人,及想到哪裡去參觀,我當時立刻表示想認識李子豪將軍及想到F-104的部隊去參觀。在陳總司令的安排下,我當天下午就到了三軍大學的空軍學院見到了仰慕已久的子豪大哥,那天因為我們是初次見面,所以一開始只是非常客氣的交談著,直到當我指著他辦公桌上的一個少女相片問他,那是不是他的大女兒祖嘉時,他才發現我竟然對他有著相當程度的瞭解,再加上在交談中我不時的說出一些他在二十多年前他所寫的一些文章片段,我們之間的緣分才頓時開始發酵。那次在台灣停留的兩個星期裡,我們竟然相聚了三次,我離開台灣的前一天晚上,他請我在大直的一家小店喝茶時,非常慎重的同我說:『你我神交二十餘年後竟真能相識,不能不說是緣份,希望我們能珍惜這份緣,你就把我當成大哥,以後在台灣有甚麼事就直接找我……』 而此後,他真是以大哥的情懷來照顧我,我每一次回台灣,不管多忙他一定安排時間見面,有一次我搭華航的飛機於晚上八點抵達桃園,等辦完手續,乘車到台北空軍官兵活動中心時,已是晚上十點左右,沒想到一進大廳就見到子豪大哥滿臉笑容的在那裡等我,這份情誼真是讓人永世難忘。他瞭解我對空軍的嚮往,所以每次我回台灣他都會將他難得的假期帶我去各個空軍基地參觀,去認識一些新的朋友,也會帶我去空軍公墓去憑弔那些殉職的官兵,同時向我解說那些他的同學,學長,學弟們的英勇事蹟。 他知道我喜歡蒐藏任何和空軍有關的物品,所以他經常的給我一些軍中的紀念品,有一年他在他小女兒祖君來美國旅遊的時候,竟將他的整套將官制服連同大盤帽都帶來給我,後來我將這套軍常服,連同他先前給我的全套飛行裝裱裝在兩個特製的鏡框中,如今這兩套軍裝在我的小展示室中佔著相當醒目的地位。因為我曾以單親的身份照顧我的兩個女兒許多年,在那段期間子豪大哥不斷的以信件來鼓勵我,在其中的一封信件中他給了我一個影響我至深的忠告,他說孩子不是光靠規矩來管的,而是要以規矩配合著愛心來帶的,這個規勸不但讓我帶出了兩個好女兒,更讓我看到了子豪大哥真情細膩的一面。在他退休之後,我邀請他到美國來玩,一同去遊覽加州的好山好水,當然也去參觀了航空博物館,在那停了上百架飛機的展覽坪上,他告訴我那些他所飛過的飛機故事,而我則將那些他沒飛過但我很熟悉的美國軍機的故事說給他聽,我們這一來一往間,卻讓陪我們同去的友人看的目瞪口呆,事後那位友人將那天的航空博物館之遊比擬成武林高手的過招論劍,說光是聽我們之間的對話就像是上了一堂珍貴的航空近代史課!後來子豪大哥曾在洛杉磯小住一段期間,而我那時也經常到洛杉磯出差,所以在下班之後經常到他家裡去坐坐,他會在吃完飯後,帶著我騎腳踏車在他住的附近去逛逛,我是在美國開慣車子的人,隨著他在小巷間踏著腳踏車穿梭,卻也拾回了不少青春的回憶!子豪大哥也是個相當熱衷於球藝的人,以往他在帶我到空軍基地去參觀時,總會找機會與那些年輕的現役軍官打場羽毛球,那時他雖然已年過六十,但是在球場上卻經常將那些只有他一半年紀的軍官打的無法招架。 今年一月十八日那天下午我在空軍官兵活動中心舉行新書發表會時,子豪大哥及大嫂一同前來聽我演講,本來事後他說要請我及內人一同吃晚飯,但是看我在發表會完了之後還忙著替書友簽書,及與許多前來捧場的朋友周旋,於是他說等過兩天我們再約個時間見面,我也就匆匆的揮了揮手與他道別,心想這次我要在台灣待上四個星期,見面的機會多的是哪!沒想到再打電話去找他時,李大嫂卻在電話裡告訴我:『子豪走了!』她說話的聲音相當的平靜,所以我一時還沒會意過來,正想問他去哪裡時,突然意識到她說的不是『出去了』而用的是中國人形容大去時所用的『走』字,我一時怔在那裡,腦海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該說些甚麼。子豪大哥,我們不是還要約個時間一道吃飯的嗎?幾年前在一次閒聊時,他曾告訴我以前他在軍中服役的時候,他一直認為隨著他心愛的F-104化作天邊一縷煙雲,折翼而去,是他安返天家的最佳途徑,後來由軍中退役之後,他還是希望哪天他要走的時候,是一大早高高興興的起床,然後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踏上不歸路。如今看來他還真是得償宿願,只是在他瀟灑上路之際,卻留給了我們椎心的思念。我想起四十多年前他所寫的『我駕星星趕太陽』一文,文中的氣勢充分的表現出了他那一代軍人的灑脫,更想起我們初識時他所提到緣份,相識是緣,相聚更是緣,緣在長相攜,緣盡長相憶,緣起緣滅是自然,也是一種無奈,子豪大哥驀然辭世,固然讓我悲痛萬分,但是恆古以來從沒有不散的筵席,如今他脫下了世間的塵服,換上了天國的飛行衣,真是可以無憂無慮的飛行了。子豪大哥,在飛往天家的路上,我知道你是不會寂寞的,因為許多先你而去的同學們正在天際編好了隊形等著你去加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