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中華民國!

寫了幾本「飛行員的故事」及訪問了近百位飛行員之後,我心中有了一個夢想,想將空軍由民國三十八年到民國六十三年之間所出的任務及所做的事,以「水滸傳」的模式寫成一本書,這樣一來是將那些一般人所不知的故事記載下來,再來也是對畢生研究空軍軍史的自己做一個總結,做一個交代。有幾位朋友在知道我這個計畫之後,問我為什麼會選定那一段時間呢?我告訴他們,因為我一直認為那二十五年是空軍對國家貢獻最大的一段期間,在那段日子裡,空軍不但成功的粉碎了中共解放台灣的企圖,也讓國家的政策順利的由攻勢的「反攻大陸」轉換成守勢的「確保台澎金馬」,使國家可以在七零與八零年代間,有個安定的環境專心發展經濟。我的構想是忠實的將那段期間所有的空中任務記載下來,然後中間再穿插一些虛構的男女之間的愛情,人與人之間的勾心鬥角與猜忌,及同袍之間的兄弟感情,來增加這本書的可讀性。因為這本書的主角太多,故事的時間又長達二十五年,我必須要花很多的時間來找資料,所以雖然已經動筆,但是還沒有截稿的預定期限。今年四月我回國時,剛好是唐飛將軍的傳記出版不久之後,趁著那本書正在暢銷,有朋友介安排我與國內一家相當有名出版社的總編輯餐敘,那天在閒聊時那位總編輯問我有沒有下一本書的計畫,我就將那本「水滸傳」式的空軍故事計畫說了出來,那位總編輯乍聽之下對這個計畫似乎很有興趣,於是我們就圍著這個話題聊了起來,他問我寫這本書時的預定讀者群將會是那個年齡層?老實說,我聽了這個問題之後怔了一下,因為以前我寫書時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不過我想在出版業的行銷企劃裡,這該是個很重要的問題,所以我想了會兒之後,告訴他我想四、五年級的人該會對我這本書有興趣,總編輯聽了點了點頭,說這個年齡層的人是會買書的。然後,他又問我這本書的主題將會是男女的愛情、人與人之間的矛盾,還是如「水滸傳」裡一樣述說著一群熱血青年的江湖故事?我聽了這個問題後想都沒想的就回復他說,這將是一個愛國的故事。沒想到我說完這句話之後,同桌吃飯的幾個人全都笑了,那位總編輯笑著搖了搖頭,然後告訴我「愛國」在當下的台灣是最沒有市場的題目!當然在這種情況下,那是個沒有結局的餐聚,在分手的時候,那位總編輯勸我不要太「天真」,因為台灣已經不再是四十餘年前我所熟悉的台灣。我當然了解目前台灣的政治環境已經不若之前,這是民主政治下必然的現象,但是我認為民主制度的珍貴就是在憲法之下,每一位國民都有權力陳述他個人的想法,在選舉時,以大眾的意見為準,少數服從多數的選擇,將國家交給大眾所選出的人來治理。我在美國近五十年,歷經八位總統,雖然有些總統的治國理念與我的信念截然不同,但我不會因此對美國失去信心,我會在下一次選舉時用選票說出我對國家未來的想法。最近幾年來,「愛台灣」是一個相當響亮的口號,我最初聽到這個口號時,對它是相當的贊同,因為台灣是我成長的地方,我當然愛她,但是後來我漸漸的發現,這個口號其實是另有含意的,那是某些人專有的口號,我這種有外省籍父母的人,即使生在台灣,也是「不配」去「愛台灣」的。這不禁使我去想,什麼才是「愛台灣」?愛台灣與愛國有什麼分別?與我一樣背景的金靖鏘在二十歲的時候就因為駕機執行任務,失事殉職而埋葬在碧潭空軍公墓,他算不算「愛台灣」?我知道金靖鏘生前從來沒有說過「愛台灣」,他愛的是「中華民國」,中華民國的領土裡包括了台灣,所以我想他也該算「愛台灣」吧。當我說我要寫一本以「愛國」為主軸的書時,竟會引起整桌人的訕笑,這是代表著什麼?當我說我愛「中華民國」時,當然包括了愛台灣,而且我對台灣的感情絕對超過我對我父母老家的感情。那些人在高喊「愛台灣」時,他們真正的意思其實是要摧毀「中華民國」,這種情形下,他們當然知道我不會以他們的方法,隨著他們去「愛台灣」!只是我知道,我「愛台灣」的想法是不需要他們認同的,不管有沒有出版社來出版那本「水滸傳」式的空軍故事,我都會將它寫完,這是對我畢生興趣的一個交代,也是將那些熱愛「中華民國」的空軍軍人,對「台灣」這塊土地所作出的貢獻留下一個記錄。

那是摩托車還是腳踏車?

話說在山裡有一個村落,村裡有十幾戶人家,其中最大的一戶姓王,在多年前因為家裡鬧意見,二房把大房趕出四合院,只讓他在院子裡的一個小茅草房裡住著,剛開始這兩房在見面時還偶爾會動動手或是鬥鬥嘴,最近幾年這兩房處的到也相安無事,不過因為大房管事的最近老了,新生的一派老想自立門戶,到外面去闖一闖。 村子裡有一個姓林的小戶,大家都叫他小林,這家雖然小,但是卻老想做老大,常以他在城裡的關係,在村子裡說三道四,以前他的那些城裡關係還有些用,不過近幾年來那些關係開始跟王家二房來往,所以小林在村子裡的影響力就越來越小。 另外一戶,因為祖先來路不明,大家不知道他到底姓什麼,只知道外人叫他「阿飛」,所以村子裡的人也就這麼跟著這麼稱呼他。阿飛家以前住過一個外鄉人,那個外鄉人走了之後曾留了一些產業給他家,不過這幾年那些產業也被阿飛花的差不多了,所以最近只能到村子裡的其他幾家人去幫傭維生。 村子後面有一條小路可以通到外面,那條路雖然小但是流量倒是不小,小林家幾乎所有的家用都得由那條小路運進來。 村子裡只有幾輛腳踏車,都屬於王家,不過因為平時不常用,村子裡的其他幾家都想佔為己有。王家大房雖然住在小茅草房,但是卻有一輛49cc的小摩托車,雖然也不常用,但是偶爾拿出來在小路上耍耍到也十分威風。 最近王家二房將幾輛腳踏車裝上馬達,變成小摩托車,這就引起阿飛的不滿,於是阿飛到城裡去控訴王家二房,說他覺得那幾輛拼裝的小摩托車在他附近的小路上跑,對他造成了威脅。他要求法院下令只有摩托車才可上路,腳踏車不可上路。 其實,城裡的法庭對任何人都無約束力,平時大家口頭上都說尊重他的意見,但是事情一旦與自己有關,就完全不理他的判決。幾年與小林家有關係的城裡那戶人家,就曾公開反對過一個對他自己不利的判決。 那個法庭雖然是在城裡,但是這次「審判」這個案子的卻是小林家族裡的人,他想藉著這個機會重新建立起以前他在村子裡的地位,而他在城裡的那戶關係人家雖然 與王家二房生意上來往密切,但是卻不想失去對村落裡的影響力,所以也想藉機來抵制王家二房,這種情形下,這兩家就很自然的連在一起了。 這次城裡的法庭必須判定什麼是腳踏車,什麼是摩托車。其實這不須要太大的學問,大家都知道可以自動行走的是摩托車,必須用人力去踩動的是腳踏車。 王家大房裡的新生勢力趁著機會來表示他的小摩托車是先前就有的,並不是像二房一樣拼湊而成的,於是想借這個機會與二房之間做一個切割,所以在宣判前一直宣稱會遵從那個法庭的判決。在城裡法庭煞有介事去調查的時候,王家大房還曾邀請了一些城裡的人來試乘他的49cc小摩托車,請大家看清楚,他那輛車子有油箱,也有馬達,是不需要用人力去踩動就可以前進的摩托車。 王家二房在這事情一開始時,就宣布不會理會那法庭的裁決,因為那個法庭不具有任何公信力,同時也對那個村落不具管轄權,而且大家都看得出來那個法庭是被城裡的那戶人家所操控。 法庭的裁判之前,阿飛突然意識到在那個村子裡,與其與王家二房這個大戶為敵,不如為友,因為自己的靠山曾經有過太多出賣朋友的例子,那天萬一自己也被出賣了,而在村子裡又沒有可以信賴的朋友,那將是很可怕的,於是他在法庭宣布判決前就告知王家二房,兩家之間的關係可以商量,不必被那判決綁死。 結果法庭在經過長期的調查之後,宣布那幾輛車子全是腳踏車,沒有一輛是摩托車! 王家二房早就知道那個法庭在外來關係的影響下會做出什麼樣的判決,所以那個判決根本對他沒有任何影響,他還是繼續的將腳踏車裝上馬達,繼續的在小路上奔馳,雖然城裡的那戶人家不斷說,如果二房繼續的再將腳踏車改裝,他絕不會置之不理,他會來這村裡「替天行道」,不過二房卻看穿了他的恐嚇只是嚷嚷而已,所以只是淡淡的對他說:「先管管自家的事,別來這胡鬧。」 倒是王家大房,在之前一直信誓旦旦的說會遵從法庭判決,如今法庭卻指著他的49cc的小摩托車是「腳踏車」,這套句大房家裡常說的一句話,真是「情何以堪?」不知如何是好!

歧視

由台灣來的朋友最常問我的一件事,就是我在美國住了快五十年,有沒有被歧視過的經驗? 我當然有過這種不愉快的經驗,只是美國政府是有明文規定,禁止任何根據人種、膚色、宗教、年紀及性別的歧視。所以即使被人以上列任一種理由歧視,都可以在法律上找回公道。 七零年代中期,我剛進職場時,有一次被我的經理在公開場合當眾稱我為「Chinaman」,我那時並不知道那是個有侮辱性的名詞,所以並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坐在我旁邊一位西語系的同事,覺得那樣稱呼我是一件極為不妥的行為,他除了告訴我不應該如此安靜,任人作賤我之外,他並將此事報告給人事部門。沒想到這樁在我認為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在人事部門卻覺得是件很嚴重的事,他們除了請我去問了當時的經過之外,更將當時所有在場的人都請去問話。兩天之後,那位經理被調到另一部門,並取消他的經理資格,在他被調走之前,他還當眾對我道歉。 後來我才了解為什麼公司會有那樣的反應,因為公司是做政府的生意,而政府是有法律來保障每一位公民在法律前面都是平等的,無論那人的膚色、性別、年紀與宗教信仰,萬一有員工到法院去控訴公司有歧視行為的話,那家公司就有可能因而失去政府的生意,所以公司在這方面是相當敏感的。 也就是因為政府有這樣的規定,大多數的公司行號或機關團體,無論與政府有沒有生意往來,都會很嚴謹的遵守這些法律。 我記得在八零年代時,有一家台灣來的公司在中文報紙上刊登徵才廣告,那則廣告就像印象中的台灣報紙上的廣告一樣,有著「三十五歲以下…、限男性…」等字眼,我當時就覺得奇怪,怎麼有人敢在美國登這樣的廣告,結果真是不到幾天,就在同一家報紙上看到一則新聞,州檢察官對那家公司提起公訴,最後罰錢了事。有位認識那家公司負責人的朋友後來告訴我,那位負責人當初認為,他出錢去找人,當然就該去找他認為可以勝任職位的人,結果檢察官幾句話就把他問的啞口無言,檢察官最後告訴他,雖然是他在出錢去找替他辦事的人,但是美國政府卻是利用所有納稅人的錢,去創造了一個適合的環境,使他可以在這裡經商營業,因此他在找員工的時候,必須考慮到任何可以勝任職位的人,而不可以事先設下先入為主的條件,如年齡與性別。 有些人因為從來沒有被歧視過,同時也缺乏這方面的敏感度,所以在設下對他人有歧視性的條件時而不自覺,但是在了解這方面的影響時,通常都會從善如流去做改進。 在這種情況下,我不得不懷疑,中華民國的政府竟能在立法時,特意的為大陸來台的配偶在歸化入籍時,設下比一般國家來台的配偶,更苛刻的門檻時,是一種什麼心態?讓那些人比其他人多等兩年,除了會對政府多一層抱怨之外,對國家有些什麼好處? 如果美國政府也因為台灣並不是美國所承認的「國家」,所以持台灣護照的人要比其他國家的移民,多等兩年才能入籍美國時,我們會有什麼想法? 所以當有人問我,美國人對我們有沒有歧視時,我其實想說,我這個「外省人」在台灣所受到的歧視,遠比我在美國受到歧視要多!

是真的愛狗,還是只想侮辱軍人

家裡有客人由台灣來,帶著他們去太后湖玩了幾天,回家之後打開電腦一看新聞,台灣又是天下大亂,這次是因為幾個軍人殺了隻狗,惹起社會公憤,又開始鬧抗爭,竟然還有「萬人上街送小白」的計畫。我想如果今天是一位軍人被瘋狗咬死,也不會引起社會上這麼大的騷動!看到新聞中一位女士為了此事,哭的歇斯底里的相片,也看到眾多民眾在國防部前抗爭的相片,不禁使我想到我的朋友李虎及他的太太熊南屏,幾年前他們曾與台灣的朋友合作,將台灣大批即將被處死的流浪狗,運到美國,再由此地愛狗的人士分別認養。那時我才知道台灣流浪狗在無人認養的情況下是會被處死的。就在上個月,報上也刊登了一則新聞,述說一位女獸醫,在連續的將一群無人認養的狗處死之際,無法忍受那心中的沮喪,竟然吞服讓狗安樂死的毒藥,以死來抗議這種不人道的行為。那些上街抗議的人士,有沒有為那些流浪狗做過一些什麼?那幾位士兵殺狗的手段殘忍到讓我不忍看完整段影片,但是我們所譴責的該是他們的行為,而不是因為他們是軍人,整個社會上目前對軍人,甚至對國防部的凌遲,讓我不禁去想那些預備上街去抗議的「萬人」,是想訴求什麼?是為了愛狗?還只是想侮辱軍人?

他們曾保衛我們

五月二十日蔡總統宣誓就職之後,有些朋友開玩笑的告訴我:「現在已是藍天不再,綠地一片,你的文章該沒有市場了。」他們雖然是開玩笑般的說著這句話,但是我知道,他們真是認為在以台獨為中心思想的民進黨執政之後,我所推崇多年的空軍事蹟,將不會再被人們重視,因為空軍軍人不但穿的是藍色的軍裝,我所認識絕大多數的空軍軍人也都是帶有「藍色」的思想。這種狀況下,大家認為我的那些文章沒有市場是想當然耳的事。只是,不知道大家記不記得兩位推銷員到非洲去賣鞋的故事?第一位推銷員在抵達非洲之後,發現那裏的人都不穿鞋,非常失望的發電報回總公司,表示「情況非常不樂觀,這裡沒有人穿鞋。」第二位推銷員在抵達非洲之後,卻發回一個全然不同的電報,「情勢大好!這裡的人從沒穿過鞋!」同一個情況在兩個不同人的眼光裡,產生了迴然不同的解讀。同樣的,在目前的情況下,政府檯面上是一群新人,是一群對空軍保衛台灣的歷史相當陌生的人,為了讓那群人了解台灣的安定與和平是用什麼代價所換取來的,我覺得我的文章不但還有市場,更肩負著相當大的責任。上個月我在台灣的時候,曾帶著十餘位素昧生平,但對那段歷史有興趣的讀者到碧潭空軍公墓去。我們不是去郊遊,也不是去參觀,而是去認識那些長眠於斯的忠魂,與了解他們與我們之間的關係。我們走在那一排排似乎看不見盡頭的石碑土墳之間,那些原本在我的讀者心中陌生的名字,在我的解說之下,似乎都成了一個個英挺帥氣的飛行軍官,站在他們面前。那些人原本也有著夢想,也有著抱負,更有些人是有著美滿的家庭,然而在不同的作戰與訓練任務中,他們為國犧牲了生命。他們犧牲的原因及經過或許不同,但是最終的目的卻是相同的,那就是「捍衛中華民國!」而在捍衛國家的當兒,他們從不曾選擇他們所要保護的對象,他們所保護的是在這塊土地上的每一個人,無論那些人的宗教信仰、政治理念或是祖先的出處。明年一月就是海峽上空最後一場空戰的五十周年,因此五十多歲以下的人大概都不記得對岸曾經是要「解放台灣」的,是要「血洗台灣」的,而且兩岸之間是經常發爭軍事衝突的,民國四十七年的八二三砲戰期間,幾十萬發砲彈落在彈丸之地的金門,當年七月底到十月中旬,短短兩個半月期間,海峽上空發生九場空戰,民國五十四年間海軍更是與對岸發生三場海戰。這些衝突都充分顯示了共軍「解放台灣」的企圖,大家也許不記得那些戰鬥,但是絕對知道最後在硝煙散去之後,中華民國依然屹立於台灣。台灣有些媚日的人不願意說「抗戰勝利」,而只願意說「終戰」,不願意說「日據」,而說是「日治」,但是我想那些人都不會否認「中共」曾是我們最大的威脅,而我們如今能安全的生活在這塊土地上,大放厥詞的批評任何我們所看不慣對象的同時,是否有人想過是誰給了我們這個環境?國人常說「吃果子拜樹頭」,可是最近看到的竟是有些人在吃著果子的同時,卻怪樹頭擋路,想除之而後快。不知道那些人是否了解,一旦樹頭沒有了,果子也將消失。碧潭空軍公墓的一千多位忠魂,全是為了「保衛台灣」而犧牲了他們的生命。每年有多少母親在母親節時得不到兒子的祝福,多少婦女身在困境時得不到丈夫的呵護,多少兒童對父親的唯一印象,就是那幀掛在牆上已經發黃的相片,只因他們的愛子、丈夫或父親為了保護你我,而長眠在碧潭。當我們前幾天看到一位洪性女士,質問一位老兵曾為台灣做過什麼,為什麼台灣要養他時,是否該有人提醒她,那位老兵曾保護過我們?當數百名已年過半百的退役官兵,重新齊步走在凱道,向國旗、國家及民眾重新顯示他們愛國情操的同時,我們是否也該緬懷那些為了你我,已經獻出他們生命的英魂呢?我不會因為換了執政黨而停止我對空軍忠勇事蹟的撰寫,不管是哪個黨主政,人們都該飲水思源,知道是誰給了我們這個安全的環境,我也會在日後我回國的時候,繼續帶有興趣的讀者到碧潭去將那些英烈事蹟介紹給大家。

空軍沒有變,變的是那些過往的政客

「空軍並沒有你想像中那麼美好!」最近有幾位退休的空軍飛行軍官在看了我的許多文章之後,這樣的對我表示,他們並說其實空軍中有許多莫名其妙、狗屁倒灶的事。 我聽了之後只是笑了笑,並沒有說什麼。 在我鑽研空軍歷史多年,並訪問多位空軍軍官之後,我所聽過空軍中的那些狗屁倒灶的事,絕不算少。 但我知道在任何一個團體裡面,絕對都會有一些莫名其妙、狗屁倒灶的事,空軍裡有,海軍裡有,我任職達三十年的洛克希德公司有,人人想進的谷歌也有,在任何有相當人數的團體體,都會有這些事發生,因為神話般的「烏托邦(Utopia)」從不存在! 四十餘年前我剛開始在一家飛機公司任職時,曾與一位同事花了許多下班以後自己的時間,將一個在工作流程上常出狀況的原因找出,並想出了解決的辦法,當我們將那個原因及解決方法交給經理時,他並沒有說什麼,只表示他將找時間看看。結果一連幾個月我們都沒聽到任何回音,就在我與那位同事以為經理在看過我們的建議之後,覺得不可行而將之束諸高閣的時候,意外發生了,工廠裡的流程竟按照我們的建議改進了,但是出乎我們意料之外的是在公司獎勵的名單中,真正受獎人是那位經理及工廠的領班,我與那位同事僅列名為協助人。我們幾乎不敢相信竟會有這樣的經理,於是我們到人事處去申報這件事。結果人事處在調查之後發現最早將那個「改進建議」呈給公司的,就是那位經理及工廠領班,在那分建議書上我及那位同事的名字就是列為協助人,因為我們沒有任何證據是我們將那方案提供給經理(當年一切是手寫的報告,我們在將方案交出時沒有留下任何記錄),公司僅能按照當初提出建議的檔案為憑,所以那件事就這樣的結案了。後來我們才了解,那時當初我們都是公司的新人,不了解公司的法規,以為「改進建議」是要先交給經理,而不知道我們可以直接提交公司。 那件事之後,有一天我在餐廳裡見到人事處的處長,他請我與他同桌進餐,在閒聊時他告訴我他知道在那件事上我是吃了虧,但是他同時問我當初花自己的時間去尋求改進的方案,是想得獎或是只是想讓公司更進步?我告訴他在尋求更好的流程當時,得獎根本不在我的考慮之中,他聽了之後點了點頭,告訴我他覺得就是那樣,然後他希望我不要將這些事看的太重,因為只要我一直秉著這樣的心態去做事,所花的精力將不會白費,因為公司遲早會知道是什麼人做了些什麼事,而會給於適當的獎賞,不論是在金錢上或是職位上。 當時他所說的那些話我完全沒聽進去,因為我覺得如果他明知道在那個制度下我吃了虧,而不做任何事來改善的話,那麼他這個處長也是白幹的。 不過後來他又說了一段話,卻讓我一直銘記在心,他說在任何一個團體裡都會有一些像我一樣,賣力工作,希望公司能夠更好,也有一些人只想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每天到公司只是坐該做的事,絕不多做一點,還有一群人是處處混水摸魚,不但不作事,而且常發牢騷,想拖著別人也不作事,最遭的是這些人還會作假,將別人所做的事寄到自己名下(說到這時,他朝我擠了擠眼)。那位人事處處長表示整個公司就是差不多由這三種人所組成,第一種人所代表的是正能量,最後一種人所帶來的是負能量,將公司所有人的能量加在一起,如果最後的值是正的,那麼這就是個有希望的公司,反之,那個公司將不會存在太久。 在那之後我四十年的工作生涯裡,我曾不斷的將他的這套理論與我在實際工作環境下的觀察相印證,發覺還真是有他的道理。 所以,回到本文開始所提到的問題,我絕對相信也知道空軍中有著一些莫名其妙、狗屁倒灶的事,但是我也知道空軍中絕大多數的官兵都是帶著正能量,無私的在崗位上對國家做著忠誠的付出。 走筆至此,在新聞上看到蔡總統在花蓮對著空軍官兵們演說時說到:「身為中華民國的空軍,怎麼可以讓別人在自己的領空上耀武揚威。」我聽到這句話時,第一個反應就是,中華民國空軍在台灣六十七年來,真正確實的做到了這一點,在民國四、五十年間,當大陸的政權對我們虎視眈眈的年代,我們可曾聽過防空警報的鳴聲?那是因為有著一群年輕的空軍健兒,將對方的企圖擋在海峽彼岸,當我們在台灣安居樂業的同時,有多少人了解到這種安定與空軍軍人之間的關係? 空軍在台灣六十餘年間對國家的忠誠並沒有改變,變的是那些過往的政客!

青史幾番春夢

每次回台灣都會到碧潭去向那些先烈們致敬,這次也不例外。 不同的是,以往我都是獨自前往,或是與幾位很熟的朋友結伴同去。但是這次,我卻突發奇想:何不邀一些讀者一起去?那些讀者在看了我的書多年之後,該對在碧潭的那些英靈先烈多少有些認識,如果能在那些烈士的墳前將他們忠烈事蹟介紹給我的讀者,我認為將是一件相當有意義的事。於是,我將那個行程在臉書上發表,並詢問有沒有人願意陪我一同前去。 幾位比較熟悉的朋友知道這件事之後,都認為將不會有人前來。因為,他們認為我的讀者群該是四十歲以上的中年人士,那些人該不會願意在這種悶熱的天氣下,到墓園去祭拜一些不認識的人。所以,他們表示到時候我將是那「紀念塔下孤獨的身影」! 沒有想到,消息發表之後,在短短的幾天之內,竟然有七、八位讀者表示願意陪我前去,這其中還包括了今年一月在美國路克基地為國捐軀的高鼎程中校的姊姊,她想多了解一下她弟弟的「鄰居」們是一群什麼樣的人物。 在碧潭的那一千多個英靈烈士們是一群什麼樣的人物? 雖然,在那些似乎看不到邊的土墳裡,我只認識金靖鏘與翟樹理兩位,但是在研究空軍歷史五十餘年後,那些冰冷石碑上的名字在我腦海裡已不再陌生,即使未曾相見,他們的容貌及身影在我的心裡也是栩栩如生。 他們來自中國不同的角落,懷著對人生不同的夢想,當初投身軍旅的原因,更是不盡相同,但是當他們穿上那身藍色軍服之後,他們的任務卻是一致的,那就是「保衛中華民國!」 在當今的環境下,「保衛中華民國」聽起來像是個空洞的口號,因為放眼望去,似乎看不到有任何直接威脅我們的力量。但是五十餘年前,整個社會上隨時都可以體會到那種大敵當前的感覺,民國四十七年的八二三砲戰,五十四年的八六海戰,五十六年的一一三空戰,是我這個年紀的人都曾在報紙上所讀過的頭條新聞,雖然那些戰役雙方互有勝負,但是中華民國究竟在那些軍人的捍衛之下,在台灣繼續的生存下來。 當今社會上的人士也許不記得當年在對岸虎視眈眈下所過的日子,卻不會忘記那段台灣錢淹腳目的時代,在那段幾乎是點石成金的日子裡,人們忘記了是什麼力量讓我們有個安定的環境來發展經濟。 當台灣海峽上已不再能嗅到硝煙的味道時,人們也逐漸的不把對岸所畫下幾條紅線當成一回事,認為所有的警告都只是一個口號而已。二十年前當中共對台灣的北部海面發射警告性的飛彈時,我不敢相信竟會有大群人在三貂角的海邊,懷著看煙火的心情,想去看飛彈落海的景象,絲毫沒想到警告之後的可能後果。 老百姓可以沒想到那些後果,但是軍人卻要做出所有可能的防備。我所熟悉的一位目前已退休的飛行員,當初在軍中是擔任中隊長一職,他非常明白一旦對岸將警告行動變成懲罰行動時,台灣可能受到的衝擊,他連續四個月沒有回家,天天守在部隊裡,等待那隨時可能下達的作戰命令,他也知道當那道命令下達,他率隊起飛之後,將是個有去無回的任務,但是他沒有任何怨言,因為那是一個軍人的職責。 軍人沒有懼怕危險的權力,因為一旦軍人開始懼怕危險,全國人民都將會有危險! 最近一位立法委員曾拿著蛙人受訓時的相片,來質問國防部對那些蛙人訓練時的苛刻,她同時並拿出另一張飛行員的相片來顯示空軍的「英姿挺拔」。我想她的意思該是空軍沒有那種「不人道」的流血訓練環境,其實,她不知道在那些「英姿挺拔」的空軍飛行員相片後面,是碧潭邊上的那一千多個冰冷石碑! 和平是要付出代價的,我們為這個安定的生活環境,所付出的代價是什麼?台灣有些人不知是不知道這個答案,還是選擇忘記,但是我在每次回國,在踏上這塊土地時,我都會想到是哪些人讓我這久居國外的遊子,在想家時還有個「家」可以回! 這就是我每次回國都要去碧潭的原因!

一件國殤引起的緣份

今年一月在亞利桑那州的一場空中意外事件,讓兩個原本完整的家,頓時破碎,一個家家庭中的父母失去了他們的獨子,另一個家庭中的稚齡兒女失去了他們的父親。 而我,卻經由那場意外,認識了一個新的朋友,Monica。 那是因為我為那件意外所寫的一篇文章,「乍開驟謝的碧血黃花」,引起了她的注意,而那位為國捐軀的飛行員正是她的胞弟,於是她即刻回文感謝我對高鼎程少校的緬懷,我們因此在網路上成為了朋友。 我四月中旬回國之後,與Monica及她的男友見了一面,閒聊之際,我發現這位比我小女兒還小幾歲的年輕人,竟然有著與我一樣的國家民族觀念。自從兩年前太陽花學運時,我在立法院附近與五位年輕學生談過話之後,那些學生對國家的觀念,印證了一位退休將領所告訴我的「三十歲以下的年輕人,有百分之九十不認為他們是中國人。」所以Monica的表現不但讓我吃驚,更讓我對高伯父及伯母能教養出如此傑出的孩子,感到萬分的敬佩。 Monica告訴我,從軍前的鼎程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特別的愛國情操,而參加空軍也只是他對飛行與藍天嚮往的結果。但是由Monica的言談之中,我可以想像到在鼎程由官校畢業,被掛上少尉官階及飛鷹之際,他已擔下了保家衛國的重任,不論所面對的敵人是哪一國人,他都會站在第一線來捍衛你我,無論你我的政治理念為何。 然而,今年一月二十一日鳳凰城郊外的那縷黑煙扼殺了他年輕的生命,使他永遠沒有機會看到他的兒女成長,而高伯母在此後也不再能得到來自獨子的關懷與祝福。 亞利桑那州的藍天依然蔚藍,然而那縷黑煙在高伯母及鼎程愛妻心中所鑄下的陰影卻依然存在,我想不出任何文字可以撫慰鼎程父母、姊妹及妻子心中的刺痛,尤其是在母親節的今天,我更無法想像高伯母在今天的心境。 七十餘年前空軍烈士林恒陣亡後,他的姐姐林徽因曾寫過一篇紀念她的長詩,詩中最後一句是:而萬千國人像已忘掉,你死是為了誰! 那句詩雖然是寫在七十餘年前,但是在當今的環境下,讀起來仍是淒然! 人們是健忘的,在那縷黑煙散去之後,人們不復記得那位為國犧牲的年輕生命,但是,在這母親節,我卻無法忘記那位再也收不到獨子給他祝福的母親,我無法對高伯母說出「母親節快樂!」,因為我知道那只會徒然增加她的傷痛,因此我只希望高伯母能忘卻那縷黑煙所帶來的愴痛,但在這同時,更希望國人不要忘記隨著那縷黑煙而羽化的年輕生命。

與考大學無關的東西

四十多年前,我在牯嶺街舊書攤上買到一本原文的F-86操縱手冊,當時在新竹中學念高一的我,雖然所認識的英文單字不多,但是我不但一個字一個字的查字典將整本書看完,更將其中幾段熟背下來。然而在這同時,我對當時的英文課本卻沒有任何一點興趣。
升高二的那個暑假,老爸帶我們全家到南寮海水浴場去玩,經過新竹空基地時,剛好有幾架軍刀機在起飛,我看著他們收起落架的時候,很高興的告訴老爸當時那幾架飛機的速度已經達到一百五十浬,老爸聽了沒說什麼,過了幾分鐘他才淡淡的說:「知道這些有什麼用?考大學並不考這些。」
聽了老爸的話,我心中並沒有任何感覺,老爸對我失望已是公開的事實,所以他的這種回應對我已起不了任何衝擊。我還是寧願去讀那些已經被翻爛的「中國的空軍」雜誌,也不願去唸那些毫無興趣的教科書。
十多年後,我已經由大學畢業,並在位於康州的Pratt & Whitney工作多年,那時因為康州冬季的嚴寒,使我有意前往四季如春的加州尋找工作機會。
那時,剛好是雷根總統全力支持發展星際武器,加州的Lockheed公司是當時主要的國防武器供應商,於是我就寫信向該公司求職。很快的我就收到了回音,並請我前去面試。
當天與我面談的事一位留著兩撇小鬍子的中年人,他問了一些工程上的問題,也談了一些家庭的問題(因為我當時是帶著兩個女兒的單親),然後,他問我有沒有什麼要問他的問題。通常這時來應徵的人多半會問一些與工作有關或公司福利方面的事。但是我卻問了一個令他完全沒有想到的問題。
我指著他身後的一張相片,問他那張相片是最左邊的人是誰,因為我看過那張相片,知道那是F-104第一次試飛之後所照的相片,機前一共站了四個人,分別是那型飛機的設計師Kelly Johnson,試飛員Tony LeVier及專案工程師William Ralston,只是最左邊的那位戴著一頂棒球帽的人,我不知道是誰。
他對我那個問題感到相當吃驚,在回答我問題之前,他先問我為什麼會問那個問題,於是我將我的興趣,向他簡單的說了一下,然後我表示那張相片以前我在一本雜誌上見過,但是我見的那張相片上只有三個人,所以我想知道這張相片上的第四個人是誰?
他聽了之後笑了笑,並告訴我他就是那第四個人,當時他只是一位不到二十歲的技工,在試飛團隊裡算是資歷非常淺的人員。
我似乎將他塵封的一段記憶打開了,他開始說了一些那次試飛的瑣事,而我因為曾經讀過那架飛機試飛的詳細報導,對那段歷史相當的了解,所以他所說的事,我差不多都在那個報導中讀過。當他提到那次試飛之後,下了場大雨時,我就立刻接下去說,那天的烤肉活動因而搬到棚廠裡舉行,Kelly還在餐桌上與幾個人較量臂力,他聽了我說了這些之後,停了下來,仔細的打量著我,然後說:「天哪,這些你都知道?你確定那天你不在場?」
後來我們又聊了許多公司當年其他的事情,我雖然在那些事情發生的時候只是一個遠在台灣的孩子,但是多年來在各種報章雜誌上所讀過有關公司的故事,那天全派上了用場。
三個鐘頭之後,當我離開他的辦公室時,我已得到了他口頭上將雇用我的允諾,那是我此生唯一的一次,在面談時當場被雇用經驗!
後來我將這段奇緣告訴父親時,沒忘了加上一句:「當時看那些書,考大學雖然不考,但是在人生的考場上卻幫了大忙!」
 老爸聽了呵呵的笑了。

感激與感動

上次回國去新的航教館的的時候,所穿的那雙皮鞋的鞋底突然在高鐵上鬆脫,所以那天在左營下高鐵之後,我還拜託來接我的朋友趕快帶我到鞋店去買一雙鞋,免得成為一個真正腳踏實「地」的人。 因為那雙脫底的鞋,還是很新而且樣式也挺新,所以我當時並未將它丟掉,而是打算去找個修鞋師傅將它修好,這樣以後還可以繼續穿它。但是一來在台灣的時間不長,同時也不清楚哪裡有修鞋店,結果一直到我離開台灣都沒有去修它。 這次回來,看到放在鞋櫃裡的那雙鞋,才想到是該拿去找人修一下,於是就將它由鞋櫃中取出,放在玄關,想著「找個機會」把它帶出去找人修。 然而基於與以前同樣的理由,那雙鞋在這兩天還是就放在那裡,等著我「找個機會」拿出去修。 昨天上午,我出去之前,九十歲的老岳母問我,那雙鞋是不是要修,我當時並沒有多想,就只是應了一下說:「是啊,是要找個時間拿出去修。」 沒想到,昨天回來之後才發現,老岳母已經將那雙鞋送到大直市場內的一家修鞋鋪去修了,而且為了那雙鞋,老岳母竟然跑了兩趟! 原來,老岳母上午將那雙鞋拿到市場去時,修鞋鋪的老闆不在,她等了快半個鐘頭都沒等到老闆回來,於是她就將鞋交給託修鞋鋪對面的一位賣菜的大嬸,請她將鞋轉給修鞋鋪的老闆,並將自己的電話留下,麻煩老闆拿到鞋之後打個電話給她。 沒想到,老岳母一直等到下午都沒接到電話,她老人家一急,就又跑到市場去了一趟,這才見到鞋鋪老闆,並將修鞋的事說清楚。 由老岳母的住處到大直市場,並不是一段短的距離,除了要搭公車之外,更要走上一段路,她這樣的跑了兩趟,除了讓我感激又感動之外,更是有著一股相當的歉疚及羞愧之心。 當初我沒有即時將那雙鞋拿去修的理由,是太忙及不知道哪裡有修鞋店,但是現在想起來那都是託詞,真正的原因是「不在乎」!因為我在鞋脫底的時候,立刻就買了雙鞋,所以修鞋之事就沒有顯得那麼重要,而不知道哪裡有修鞋的地方,就更是為自己的惰性找個開脫的理由。 我真是有心去修鞋的話,我想只要稍微問一下就可以知道哪裡有修鞋鋪,而我每天出去都會經過大直市場,所以只要出去時將鞋帶著,第二天下午就該可以拿回修好的鞋子,但是我的這種「不在乎」的態度及惰性,竟能將這修鞋的事拖了這麼久,害的老岳母在一天之內跑了兩回市場。 多年以前我曾為了相似的事,教訓過我的女兒,當時我曾告訴過她凡事只要決定去做,就必須放進日程規劃裡,定好一個要做完該事的期限,這樣才會有將那件事完工的壓力。絕對不可以有找個「機會再做」的心態,因為那樣將永遠不會找到那個「機會」。 沒有想到自己在退休之後,竟然精神鬆懈至此,當初告誡女兒的話,竟然讓九十高齡的老岳母給了我一個難忘的身教!